我是九命狐妖，从乱葬岗将裴远一家七口救了回来。
可裴远清醒后却发了疯，掐着我的脖子，红了眼眶，“阿芷呢？你为什么不救她？”
“你不是妖吗？”
他一心认为我嫉妒阿芷，恨不得我去死。
裴家人得知我是妖后也对我冷眼相待，用尽各种手段对付我。
裴远却视而不见，“你害死了阿芷，这是你应得的。”
可当我用了自己最后一命救活他的阿芷时，他却疯了。
“你不是妖吗？”
“怎么会死呢？”
我将被山匪杀害的裴家七口人从乱葬岗背了回来。
可裴远醒来以后，却发了狂。
他打翻我辛苦熬了四个时辰的药，掐住我的脖子，声声质问，问我为什么不救阿芷。
阿芷是他的心上人，也是他要迎娶的未过门的妻子。
他眼眶红着看我，“你不是妖吗？你不是有九条命吗？为什么不救阿芷。”
裴远重金找来了江湖术士，说是可以以命换命。
“昭昭，既然你不愿，我自己来就好。”
江湖术士将我捆了起来，又用符篆贴满我全身。
若是在平时，这些小儿科的东西，我根本不会放在眼里。
可是，为了救裴家七口人，我几乎是用掉了半条命。
我的妖友曾告诫过我，以命换命，哪有那么容易的，自己也是要被反噬的。更何况，我一下子救了七个人。
疼，真的好疼。
但那是裴远的家人，我不可能见死不救。
我咬牙坚持。
额头冒起了冷汗，裴远温柔地看向我，“昭昭，只要一会儿就好，很快，乖。”
我在他的温柔声中缓了下来，又被钻心刺骨的疼痛惊醒。
很快，我意识到，这捉妖师心术不正，炼我只是为了取我的内丹。
我挣扎起来，挣脱了束缚，一脚将那人踹倒在地。
正要拆穿这人时，我看到了裴远的眼神。
悲悯，痛恨，不甘。
骗子露出了得意的笑，“裴少爷，我早就同你说过，人妖不两立。这孽畜哪日幻化成阿芷的模样，立马就能要了你的性命。”
裴远冷漠地看着我，我知道他误会了。
他恨我，恨极了我。
因为这骗子告诉他，今日是阿芷最后的机会，若是过了今日，他的阿芷就再难回来。
只要取我一点点血，就可以救活他的阿芷，根本不用取我性命。
而我绝对不会轻易就范。
圈套已经设好，就等我上钩。
他在骗他，可他不知，以为我在骗他。
人心真的好可怕。
“裴远？”
我试图去拉他的手，却被他轻易挣脱。
“昭昭，怪我，怪我不该在那日廊下将你救回来，妖就是妖，心思歹毒，人人得而诛之，一点血而已，阿芷命都没了。”
我的嘴唇张了张，哽咽了，抬起的手就那样停在半空。
裴远其实不知，那日廊下，他从捉妖师手下救我，并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我与他初识，是在几年前。
他上山采药，我初为人形，但修炼不当，伤到了自己。
为了救我，我和他双双坠崖。
醒来时，身下是一具尸体。

是裴远，他的手还死死护着我。
我费了些力气才挣脱开。
那是我第一次用了以命换命之法，为了救他。
但因为我是个菜鸟，施法不当，晕了过去。
我第一次痛恨自己当初为何不好好修炼。
裴远又救我一命，我与他在山中木屋之内疗伤。
他许我，救命之恩，来日定会娶我。
妖友告诉我，人心险恶，人妖两立。
强行改命，会遭天谴的。而且立场不同，若遇冲突，他便会站在人的立场。
但我觉得裴远不同。
他说性命为大，其余，不过尔尔。
所以伤好之后，我立刻去找了裴远，却发现他已经定了亲。
好巧不巧，定亲那女子，正是我幻化之人，与我有同样一张脸。
或者说，是我幻化成了她的脸。
我心中酸涩，一种不知名的感觉涌上心头，几乎要将我吞没。
我想到裴远曾说，酒醉可解千愁。
那日，我喝醉了酒，踉踉跄跄走在街道上，却遇到了我的天敌，捉妖师。
因为酒醉，我施不出法，只得逃命。不过那个捉妖师倒也不急着杀我，只是一味追我。
我只记得裴远的家，济世堂，他给我画过的。
裴远又救了我。
而我现出原形，他也知道了我的身份。
只不过，我这次又换了一张脸。
那张脸，我已经没有资格再用了。
裴远并不在意我是妖，他对我很好，为我买吃的，又教我习字，画画。
我本以为能就这样陪在裴远身边。
哪怕只做一只小狐狸。
但妖友说的话应验了。
裴远一家七口死于山匪之手，包括他的心上人。
得知消息后，我脑中嗡鸣。
若是那日，我没有遇见裴远，是不是也不会有今日之事。
所以即便耗费自己的命数我也要救他。
可是我心有余而力不足，没能救下最后一人。
裴远的心上人，阿芷。
眼睁睁看着她油尽灯枯，我与她双双倒下。
倒下之前，我心里冒出一个念头，木屋之中，裴远对我那样好，是不是都是因为我冒用了他心上人的脸。
裴远说过的，性命为大，其余，不过尔尔。
但我没想到，我会在裴远嘴里听到这样的话。
“妖就是妖，人人得而诛之。”
那个骗子逃的飞快，我无心追逐他。
我去书房找裴远，试图跟他解释清楚。
却在他书房里看到一幅画。
是裴远的心上人，阿芷姑娘。
听闻他与阿芷姑娘是一见钟情。
我看着看着，竟然看呆了，没有听到身后有人进来。
“阿芷？”裴远小心翼翼的声音唤醒了我。
我低头一看，居然不知何时，又变成了画中女子的模样。
我睫毛颤了颤。
这声阿芷，就像裴远初识我时那样温柔，我沉溺其中。
哪怕是冒用了别人的脸，我也想再听一遍。
但我的心里一酸。
法术很快失灵，我又变回了另外的模样。
我知道，若是不能控制自身法术，这意味着我大限将至了。
裴远的胸腔起伏着，他在隐忍，这分明是气急了的模样。

“昭昭，我竟是说错了，你不是歹毒，你是根本就没有心，这个时候，居然还在骗我。”
我的眼泪滑落下来，“裴远，若是我有能力，怎能不救她？”
裴远眼神冰冷，居高临下地盯着我，步步紧逼，“我也想知道，你有能力，却不救她，昭昭，阿芷不过一个寻常姑娘，你可是妖啊。”
我分明听到他在提起妖字时，声音带了一份轻蔑。
“若不是嫉妒，你让我如何去想。”
我摇了摇头，想说，又不敢说。
若是说了，裴远的命运会不会再次改变，裴远那么爱她，连带着喜欢跟她曾共用一张脸的我。
若是他让我用他的命，去换阿芷的命，我又当如何。
这是我绝对无法接受的，我承认我的自私。
况且，我已经错过一次了，私自改变人的命运，造成了今日之局。
若是再告知裴远真相。
我不知，这天谴又该如何惩罚他，拨乱反正，让他回到原本属于他的命数上去。
如果赌注是裴远，我输不起了。
也罢，就让一切都回到原来吧。
毕竟，我与裴远的共同回忆本就是我偷来的。
我深吸一口气，让声音尽量镇定下来，“裴远，是不是只要我把这条命给了阿芷，我们就两清了。”
“是！”
裴远的声音斩钉截铁，没有一点犹豫。
“好！”
片刻后。
裴远冷笑起来，“算了吧，你是妖，怎么会浪费自己的命，救一个普普通通的姑娘，你不懂，她对我有多重要。”
“昭昭，我不该给你取这个名字的。昭字是光明之意，你不配。”
“妖就是妖，冷血，恶毒，人人得而诛之。”
我苦笑了一下，“也包括你吗？”
“是，若是能以你一命，换阿芷一命，那再好不过。”
“好。”我声音平淡下来，“那我就把你的阿芷还给你。”
我给裴远画了幅画，我的画像，虽然有些扭扭曲曲，但这是裴远苦心教我多日的结果了。
画里藏了我的平日修炼之地，若是裴远能看一眼......我想告诉他，跟他在一起的这些日子，我很开心。
裴远只是冷笑，接过时，说了句“心术不正，难登大雅之堂。”
随后，画被他随手丢在一边。
我笑了笑，没说话。
也是，一副皮囊而已，人怎么会喜欢上妖。
我与裴远真正的隔阂，在于，我是妖，而他是人。
我叫上了裴家众人，他们知我是妖，避我不见。
即便是见到我，随身也贴着各种符篆，大蒜，辣椒，还有端着一盆血的。
我笑了笑，“放心吧，我不会把你们怎么样的，若是要害你们，就不会救你们了。”
裴远的父亲躲在一边，远远看我，“那说不准，妖可是会吃人的。”
裴远的声音有些不耐烦，“她不吃人。”
像是在为我解释。
我愣了片刻，对裴远道，“你还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裴远眼神难得柔和了一些，“若是你真的能救活阿芷，我定会谢你。”
我刚想说什么，却听他道，“只是以后，我们不会再见面了，还请勿要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