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陆浔玠温妩兮的其他类型小说《通房丫鬟分外勾人,疯批权臣囚爱夺欢陆浔玠温妩兮小说结局》,由网络作家“妩月夜”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三月初渐暖,鸟叫花开,满园春光缠枝头。温府二姑娘的闺房内,一扇曲屏向西立着,遮住里面的光景。走过曲屏,方能看见左侧花窗下放着一方檀木雕花软榻,四周垂着银纱软帐,温妩兮此时正卧在榻上,一脸愁容。她素来不是一个喜静的性子,但这会儿她只想一个人静一静。一双眸失神地盯着头顶的纱帐,内心却如波涛般汹涌翻滚,怎么也静不下来。一遍又有一遍回想着前日娘亲带她去东洲知府赴宴的场景。温妩兮的爹是东州有名的大盐贾,素来与东州各路官员交好。东州知府大人为其母办八十大寿,温家自然收到帖子。偏偏就是这场宴席,她竟然在一群世家贵公子中看到陆浔玠的身影。陆浔玠是何人?陈郡陆氏自前朝初期登上历史舞台后,百年来长盛不衰,至今已经是世家第一望族,欲与皇族轩辕氏平分天下。...
温府二姑娘的闺房内,一扇曲屏向西立着,遮住里面的光景。
走过曲屏,方能看见左侧花窗下放着一方檀木雕花软榻,四周垂着银纱软帐,温妩兮此时正卧在榻上,一脸愁容。
她素来不是一个喜静的性子,但这会儿她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一双眸失神地盯着头顶的纱帐,内心却如波涛般汹涌翻滚,怎么也静不下来。
一遍又有一遍回想着前日娘亲带她去东洲知府赴宴的场景。
温妩兮的爹是东州有名的大盐贾,素来与东州各路官员交好。
东州知府大人为其母办八十大寿,温家自然收到帖子。
偏偏就是这场宴席,她竟然在一群世家贵公子中看到陆浔玠的身影。
陆浔玠是何人?
陈郡陆氏自前朝初期登上历史舞台后,百年来长盛不衰,至今已经是世家第一望族,欲与皇族轩辕氏平分天下。
而陆浔玠作为陆氏嫡长子,一直隐居在东临山,出尘脱俗,萧萧肃肃,是天上月,可望不可即。
这样身份贵重的人,在这个尊卑分明的时代,温妩兮身为商贾之女,万不可能与他有任何交际。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当温妩兮发现他的真实身份后,整个人不由得从惊讶转变为惶恐。
怎么会这样!
温妩兮远坐在女眷这边,自陆浔玠出现后,她同身边的贵女一样,目光一下子就锁紧在他的身上。
在一群贵公子的簇拥下,面对各色的恭维和讨好,陆浔玠一脸淡然。
由内而外散发出的疏离与矜贵形成一道天然的屏障,将他与众人隔离开来。
现在想起来,温妩兮哭笑不得,只觉得自己真是大胆,连陆氏未来的家主都敢招惹。
是了,名动天下的陆浔玠,其实是温妩兮背着众人偷偷谈上的对象。
当她去昭隐寺礼佛第一次见到陆浔玠时,就被他俊雅风华的容貌所吸引。
只是当时,她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即使相识半年之久,温妩兮也一直认为他只是一个寄居在寺中的清雅书生。
白嫩的手指慢慢收拢捏在一起,宴席上,温妩兮坐立不安。
她竟有眼不识泰山!
陆氏未来的家主岂是她这样身份的人可以招惹的?!
就在温妩兮暗恼时,门口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原是温妩兮的娘姜氏前来看她。
自前日温妩兮一脸惨白提前离席,她就一直兴致恹恹,不肯出门。
姜氏心疼自己的小女儿,便亲自熬了姜汤带给温妩兮。
“兮姐儿,可是前日夜里着了凉,怎么脸色还是这般难看?”
“娘,我没事。”
温妩兮爬起来,对姜氏笑笑,接过瓷碗,把温热的姜汤一饮而下。
姜氏不放心地瞧了一眼自己的女儿。
她这个女儿性子活泼跳脱,有时甚至活泼过了头,离经叛道,时常让她和夫君头疼。
所幸温家是商贾人家,规矩不多,除了已经远嫁出去的宛姐儿,他们膝下只有兮姐儿这一个女儿。
他们便打算在今年,替她择一个赘婿。
喝了姜汤,温妩兮有了些活力,她一头栽进姜氏的怀里。
姜氏颇为无奈地摸了摸温妩兮的头,她这个女儿惯会撒娇,时常让她招架不住。
“兮姐儿可是有什么心事?给娘说说。”
“不就是前些日子,爹爹说招赘婿的事吗?”
温妩兮说到这个事太阳穴就跳个不停。
“哦,我还说什么事,兮姐儿不是说有一个人正合你意吗?”
姜氏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兮姐儿主意大,想法多,又妙语连珠,是个做生意的好料子。
也正是如此,夫君才打算让她留在家里学做生意,继承家业。
温妩兮吐舌,她按着胸口,心想幸好上次没给爹爹明说她看中的是哪个人。
否则,爹爹如果真找上他,那岂不是犯了大不敬之罪?
“娘,那个人前几日出了意外,还是让爹爹重新相看吧。”
温妩兮面上颇为伤感,内心思绪万千,陆浔玠根本就不是她的良配。
陈珺陆氏是世家第一望族,礼法森严,规矩颇多,陆浔玠绝不可能娶她这个商贾之女为妻。
即使最初,是她把他拉下神坛。
“娘,你给爹爹说,关于赘婿我就两个要求,第一要人要长得俊,第二老实听我的话。”
温妩兮最后同姜氏说了她未来夫君的要求。
当然,她同时也在斟酌怎么和陆浔玠提分手。
三日后,就是他们约定私下见面的日子,温妩兮借口上街买首饰,出了门。
温妩兮先在常去的铺子里逛了一会儿,便来到同陆浔玠私下相约的地方,一间开在南门边上的茶楼。
“小姐,你真的要同陆公子分手?”
去往茶楼的路上,温妩兮的贴身婢女雪杉没有忍住说了一嘴。
她私心认为就算小姐的身份不能当陆公子的正妻,当妾那也是光宗耀祖的事。
只可惜小姐不追求显贵的地位,她一心只想找一个赘婿,继承家业。
马车很快就停在茶楼门口,温妩兮难得比陆浔玠早到。
还是老规矩,温妩兮独自上二楼包间,雪杉则在一楼大堂等她。
推开木门,进入茶室,桌上已经摆上温妩兮爱吃的茶点,窗下小几也燃着好闻的熏香,一切已然布置妥当。
温妩兮随手拿起一块糕点尝了尝,是清芳斋的手艺,甜而不腻,入口即化。
清芳斋的糕点是特供,她有时提前预定还不一定买得到。
但自从陆浔玠得知她爱吃清芳斋,他和她见面,清芳斋的糕点就没断过。
温妩兮暗骂自己被美色冲昏头脑,现在才发现不寻常。
这时,茶室的门缓缓被推开,只见一个穿着月白宽袖长衫的男子走了进来,直接端坐到温妩兮的对面。
“阿妩可还在生气?”
陆浔玠的话倒是提醒了温妩兮,上一次,他们在这里大吵一架,最后不欢而散。
当然,在陆浔玠看来,那只是温妩兮单方面和他吵,她的性子一向乖张,出尔反尔,不似寻常女子。
不过这一次,陆浔玠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对面嘴唇发白的可人儿。
今日的她表情生硬,很反常。
“我怎会生你的气?”
温妩兮尽量让自己笑的自然些,但是在看到陆浔玠的那一刹那,她就陡然紧张起来。
“哦?”陆浔玠不再多说什么,他抬眸看着温妩兮,似乎在等她开口。
可这一次,陆浔玠没有等来温妩兮像只小鸟一般朝他扑腾个不停。
整间茶室安静如水,唯有两人沉重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倒是陆浔玠探究的目光滚烫,突如其来的压迫感使温妩兮心跳如雷,根本不能自已。
“阿妩今天很反常。”
陆浔玠挑了挑眉,他不喜她面对他如临大敌的样子。
“今日前来,是有重要的的事和你说。”
过了半晌,温妩兮才期期艾艾开口。
温妩兮已经发现陆浔玠的脸色变得不大好看,可她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同他说个明白。
于是眼睛一闭,暗自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在心里酝酿已久的话,
“对不起,我想我们并不合适,就此别过吧。”
温妩兮感受到一道如利剑般的目光直接朝她刺来。
茶室安静极了,比刚刚还要安静,掉根针都能听见声音。
在说完那句话后,温妩兮整个人犹如惊弓之鸟般缩成一团,根本不敢看陆浔玠。
陆浔玠见她这般,除了眼神陡然变得犀利起来,也并未言语一二。
他不缓不慢的拿起桌上的青白釉建盏饮了一口,眼神忽明忽暗,不知在想些什么。
只是陆浔玠这个样子让温妩兮怕极了。
当初,是她大着胆子招惹他。
现在,她却出尔反尔,率先提出分手。
可谁叫他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搞这么大的乌龙?
温妩兮惯会给自己找台阶,她定了定心神,她当初能真诚向他表白,现在亦能诚恳向他道歉。
“阿浔哥哥,这件事是我不对,我们好聚好散吧。”
温妩兮可怜兮兮抬头。
明明她要做那个恶人,可是她的样子到像是陆浔玠欺负她了一般。
“阿妩还知道叫哥哥?”
“看样子阿妩还记着上次的事,所以现在才说起胡话来了。”
“我答应你,下月初陪你去游湖赏花,不去京都,阿妩可不气了?”
陆浔玠一边柔声安抚着温妩兮,一边把一物放到她的手上。
温妩兮呆呆地看了一眼手中的玉佩,玉体清润透亮,正中间刻着一个妩字。
“阿浔哥哥,你去京都是办正事,上次吵架我好任性,我怎么可能会生你的气呢。”
“还有这玉佩一看就价值不菲,阿浔哥哥哪里得来的?”
温妩兮非常想把这玉还回去,但是她却发现她有点害怕他。
一种油然而生的恐惧,使她不敢马上果断回绝他。
陆浔玠本就是颇有风骨的高岭之花。
加上她已经知晓他的真实身份,她才不敢像曾经那样,壮着胆子勾引他,无所忌惮。
陆浔玠并没有回答温妩兮的问题。
他只抬起眼皮,又问了一遍,
“阿妩当真没有生气?”
“生气?阿浔哥哥,我没有生气呀,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阿妩为何不敢看我?”
陆浔玠紧紧相逼,根本没有给温妩兮斟酌的时间。
“阿浔哥哥,我只是觉得我们两个人很多方面并不相通,所以不合适在一起。”
最后温妩兮被逼得满脸通红,咬着舌,只能委婉地道出心声。
“不合适?”
“阿妩怎么会突然有这样的想法?”
“难道是阿妩看上了旁人?”
不过陆浔玠并不赞同温妩兮的话。
他修长又骨节分明的手指一下又一下敲打着桌面,等着温妩兮给他解释。
“没有!这绝对没有!”
温妩兮哪里是陆浔玠的对手,她就是一个娇小姐。
在这样步步紧逼的压迫下,她整个身子早就犹如一摊软泥,根本强硬不起来。
而陆浔玠那双又冷又戾的眸子着实让人看着心惊胆战,她哪里敢对他说其实她已经在找赘婿的事呢!
“那既然没有旁的人,那就是阿妩又在耍性子。”
看着温妩兮振振有词的样子,陆浔玠身上的冰雪消融了大半。
他垂眸扫了一眼桌上没有动过一块的糕点。
便伸手将中间的红豆饼递到温妩兮的嘴边,示意她张嘴。
温妩兮却一下子愣住了。
她想起以前她们在这间茶室相约时,她都是主动的那个人。
陆浔玠不喜欢亲密接触,他对她都是以礼相待,以示尊重。
所以到目前为止,即使他们见面次数已将不下十次,不过两人其实连手都没有牵过。
但他今天竟然主动喂她吃东西,真是稀奇。
其实陆浔玠的反应很平常。
他不过是想起小时候在主家养的那只进贡来的波斯猫。
眼前的少女,和那只猫一样,拥有一双明亮又狡黠的眼睛。
每当他喂猫吃了食物后,它会立刻黏着他,冲他叫唤着,娇声娇气,和眼前的少女一样。
“谢谢阿浔哥哥。”
温妩兮腼腆地笑了一下,她故作娇羞的伸手接过陆浔玠手上的糕点,放在嘴上咬了一小口。
若换作是以前,温妩兮肯定会立刻张开嘴,接受陆浔玠的投喂。
现在她哪敢让陆氏未来的家主亲自喂自己吃东西?
若哪一天她惹陆浔玠不开心,说不定陆浔玠会立刻拿出这件事,说自己以下犯上,把她抓入大牢,即刻问斩。
不行不行,稍微想了一下,温妩兮身子骨就一阵哆嗦,她还想多活几年呢!
“阿妩在怕我?怎吃了一口糕点就放下了?”
陆浔玠不露声色地盯着温妩兮放在桌上握成拳的小白手,他明显感觉到她在刻意躲他。
这很不正常,一点也不像她的作风。
难不成她有事瞒着自己?
想到这里,陆浔玠的眉头微皱,他的目光再次锁紧她,逼向她,
“阿妩,你果真在怕我。”
这次不是问话,而是平铺直述的肯定。
陆浔玠穷追不舍的势态让温妩兮干巴巴地笑了两声,试图缓解被拆穿的尴尬。
“阿妩,你在怕我什么?”
陆浔玠继续皱眉,他开始回想这段时间是否冷落过她。
上次见面吵架,是她想他下个月初陪她去游湖赏桃花,但是那时京都父亲来信,他必须回去一趟。
所以无论当时无论她如何撒娇乞求他,他最后还是铁着心肠拒绝了她。
忽的,陆浔玠眸光一闪,不对,她刚一直在说,他们不合适。
他不是没有听出她的言外之意,他本来还当她又在故意任性,想耐着性子哄她几句。
不过温妩兮一反常态的样子,让他难免不多想了几分。
她本就不是像寻常女子那般循规蹈矩。
一开始,也是她主动接近他,还大言不惭地说出想和他生孩子这种匪夷所思的话。
难不成.......
陆浔玠的脸色随即难看起来,目光一沉,嗓音低醇地同温妩兮道,
“阿妩,我们相处也有半年之久,我想,是时候过明路了。”
“你一直怪我不曾送你礼物,其实是我没有想好要送你什么。”
“世上俗物太多,这玉佩乃是我亲手相刻,我想阿妩应该明白我心思。”
温妩兮跌跌撞撞从茶馆离坐上马车,身子僵得可怕。
雪杉跟在她的身后,自温妩兮从二楼下来,雪杉一眼就看出自家小姐的异样。
温妩兮整个人仿佛被夺舍了一般,毫无生气。
“小姐,可是同陆公子没有谈好?”
搀扶着温妩兮上了马车,雪杉赶紧掏出手娟细细擦拭着温妩兮额头上的汗珠。
温妩兮只轻轻叹了口气,身子向后一靠。
双眸紧闭,右手紧握玉佩,脑海中渐渐浮现出茶室的一幕。
“阿浔哥哥,我......我还没有准备好。”
“这会不会有点太快了?”
在陆浔玠提出过明路的想法后,温妩兮先是一愣,紧接着似有一道赤雷袭来,直接将她劈成两半。
“阿妩可有何顾虑?若是令堂那里,我自然会去周旋。”
陆浔玠眼尾上挑,嘴角勾起一抹可有可无的笑,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温妩兮虽神思恍惚,但她也清楚今日是谈不成了。
所以最后,她缓缓对陆浔玠开口,
“阿浔哥哥,给我几日时间,容我想想。”
陆浔玠点点头,看似宽容,眼神幽幽,
“三日后,我要阿妩给我一个答案。”
温妩兮已然忘记自己是如何离开茶室的。
她跌跌撞撞走下楼去,看了一眼雪杉,挪了挪嘴唇,可终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而等温妩兮离开后,陆浔玠还端坐在茶室,神色冰冷,宛如山巅雪,永不消融。
待两息时间后,茶室出现一个身高七尺,身材矮胖的中年男子。
此人正是陆浔玠的贴身侍从,张贵全。
“贵全,可有打听到什么?”
陆浔玠拿起茶盏,不紧不慢地问他。
张贵全恭敬地站在陆浔玠身后约一尺的地方,赶紧答道,
“回长公子,温家这几日正在四处招赘婿,说是在给温二小姐择郎君。”
“除开东州,听说连隔壁徐州都有好几户人家想攀上这门亲事。”
话毕,张贵全立刻感到一股寒气朝他袭来。
明明已经入春,怎偏周身一阵冰冷。
张贵全大着胆子抬头瞄了一眼自家的主子,暗叫不好。
只见陆浔玠在听完张贵全的汇报后,蓦地将手中的茶杯捏碎。
一丝血痕从指缝间流出,他也丝毫没有感受到痛意。
果然如此!
陆浔玠心里冷笑,他没有看错,他的阿妩果然起了二心!
呵,竟敢背着他琵琶别抱,她怎么敢的?她休想背叛他!
陆浔玠带着一身寒气回到位于东林山的昭隐寺中。
他自束发之年离开本家,这一别,时岁有五,如今已是弱冠之年,到了该议亲的年纪。
“长公子,这是家主大人的密信,您请过目。”
张贵全全程猫着身子跟在陆浔玠的身后,伺候陆浔玠洗漱安置。
待回了卧房后,才规规矩矩地呈上一封用蜜蜡封好的信件。
打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
不过片刻,陆浔玠将信撂在桌上,一脸冷然,抬手唤了唤站在门口的张贵全,
“呵,张家的二郎果然不是省油的灯,你且下去准备,这月十五即刻回都城。”
张贵全听命,正准备退下,忽又被陆浔玠喊住,
“对了,老祖宗那边,帮我做一件事。”
说罢,陆浔玠拿出一方红色的丝帛,交到张贵全的手上。
张贵全看了一下里面的内容,惊出一身冷汗,
“长公子!这事您当真想好了?那温二小姐不过是商贾之女,怎能进陆氏大门?”
陆浔玠剜了他一眼,徐徐开口,
“昭隐寺的大主持乃天下第一神运算元,他合的八字可会有误?”
“可是这.......这我怎么敢和老祖宗交代!”
“上一次您在东州知府没看上老祖宗的表侄女,老祖宗可发了好大一通火。”
张贵全紧紧捏着丝帛,犹豫再三,还是把顾虑说了出来,
“老祖宗若是看到这个,恐会直接当场活剐了奴才。”
陆浔玠嗤笑一声,不以为然,
“怕什么,老祖宗吃斋念佛,最不喜打打杀杀,你去复命罢。”
是了,陆浔玠给张贵全的丝帛上是温妩兮的八字。
陆氏如今的主母陆张氏,最信佛神,又最心系嫡长孙。
自陆浔玠年满二十后,她就一直张罗着他的婚事。
不过陆浔玠一直未松口答应娶妻,便退而求其之,替陆浔玠先选个可靠的侍妾。
她本定了她娘家这边的知府庶女,奈何陆浔玠根本就没有这个打算。
他深知陆氏的规矩,凭借温妩兮的身世,根本当不了宗氏媳妇,但是他愿意为了她同本家周旋。
他本对男女之情无感,温妩兮的出现全然在的他预料之外。
但就是这样一个女子,近来竟让他患得患失,怒火中烧。
他怎能如了她的愿,让她找什么劳什子赘婿!
而温家这边,温妩兮正趴在闺房的小窗下想着三日后的应对之策。
她看出陆浔玠对她的态度不是随口一说,他步步紧逼的样子让她心颤。
就在她焦灼不安,拚命抠着手指头时,姜氏一脸喜色进了她的房间。
“兮姐儿,娘等了你一下午,你终于回来了。”
温妩兮气焰不高,恹恹地应了一声,起身向姜氏请安。
姜氏一把拉住她的手,同她一块坐下,兴高采烈地说,
“你爹爹中午回来,说有一个姓张的公子颇有才干,他十分赏识,兮姐儿可要看一看?”
温妩兮一听,来了点精神,
“娘,你可有给爹爹说我的要求,那个张公子可符合?”
姜氏一听更是来了兴致,
“符合,符合!”
“老爷也是想选一个老实本分的人,偏这个张公子还是个秀才,天资聪慧,是个不可多得的良人!”
姜氏看温妩兮垂着头仿佛还犹豫,没有立刻答应,便睨了一眼自家的二姑娘,自作主张起来,
“你爹爹三日后会邀请张公子上门做客,你随娘一起去瞧一瞧,就知道娘没有骗你。”
三日后?!不就刚好是同陆浔玠约定的日子?
看来这就是天意,温妩兮心里盘算了一下,陆浔玠一事,三日后无论如何都要做个了断。
她和他本就没有未来,即使她深感陆浔玠不是好说话的主,也必须当断则断!
又过三日。
温妩兮整整迟了一个时辰才匆匆来见陆浔玠。
不是她故意迟到如此之久,而是因张公子前来家中拜访,耽误了些时间。
那张公子全名叫张文森,肤白貌净,一看就是一个读书人。
虽然比不上陆浔玠,温妩兮在会客厅的隔间仔细观察一番,觉着这位张公子看着不让人讨厌。
“张公子家道清贫,家中还有三个还未长大的弟妹,他是自愿入赘到咱们家。”
“兮姐儿,娘和爹爹都很看好他,你觉着如何?”
姜氏和温妩兮一同坐在隔间。
隔着一道画屏,姜氏见温妩兮搅着手帕不说话,以为她是见着外男害羞,于是没再多问。
其实温妩兮心中对这个张文森初印象还算满意。
但是她认为远远见一面就定下来,过于仓促,她得和他接触接触才行。
于是,她借着端茶的机会,同张文森攀谈起来。
不过聊着聊着,竟然错过了同陆浔玠约定的时间。
也不知陆浔玠那处现在是个什么情形。
温妩兮怀着一颗担忧的心推开茶室的门,发现陆浔玠正神色平常的坐在椅上品茶,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阿妩,你来了。”
陆浔玠今日心情似乎不错,他不但没有怪罪温妩兮迟到多时,还十分贴心的替她斟茶。
但温妩兮哪有心思同他品茶,她接过茶盏,浅浅一抿,先行致歉,
“阿浔哥哥,今天家中来了客人,我来迟了。”
陆浔玠颔首,对于温妩兮忽然一板一眼的态度没有多大反应,只是关切地询问她,
“是什么客人值得让阿妩耽误这么久?”
“是爹爹的客人,来家中同爹爹商议些生意上的事。”
陆浔玠看温妩兮眼睛不眨地道出,忽的冷笑一声,眼神陡然变得犀利起来,
“撒谎。”
“阿浔哥哥,我没有骗你,真的是爹爹的客人。”
这话不假,虽然张文森是温老爷看上的女婿,但他这次前来的身份,确实只是一个客人。
“一个没钱没势的穷秀才能让你爹专程在门口相迎谈生意。”
“阿妩,你爹的这个客人,同你究竟是什么关系?”
被他发现了!
温妩兮神色一滞,陆浔玠毫不留情地撕开她的伪装,她原以为她找赘婿的事隐瞒的很好。
“柏邑,你跟踪我!”
柏邑其实是陆浔玠的字。
“阿妩都背着我琵琶别抱,我跟踪你又有何错?”
陆浔玠冷冷一呵,看似漫不经心地问温妩兮,
“阿妩,你果真要和那个穷秀才在一起?”
“倒是伯邑让我吃惊,你怎么有如此大的能耐,能立刻知晓我家的事。”
温妩兮心中似有一团烈火在烧。
她才发现原来陆浔玠一直在暗中调查自己,她的事根本逃不过他的眼皮。
瞬间身上油然而生一股毛骨悚然之感。
“阿妩不是一早就知道了么?何必惺惺作态来质问我。”
看来陆浔玠早已知道那晚温妩兮也出席了寿宴。
话一出,温妩兮的眼眸激荡起千层的浪花。
“你是陆氏的嫡长子,陆浔玠。”
陆浔玠的目光遂沉下去,她明知道自己的身份,那她怎么还敢琵琶别抱。
真是大胆!竟然背着他找赘婿,想到这里,陆浔玠只感到胸口说不出的烦闷。
“阿妩,既然你我如今知晓彼此的身份,我也表明我的态度。”
“我已经把你的八字带回本家,两周后,你同我一起前往都城。”
温妩兮愣了半天,她不可置信地看向陆浔玠,一字一语地问他,
“我乃商贾之女,根本嫁不进陆氏,陆浔玠,你这是何意?!”
这个世上很少有人敢直呼陆浔玠的名字,但是除了眼前的女子。
她看着娇弱不堪一击,但是偶尔又会出其不意,总会在不经意间吸引陆浔玠的注意力。
“自然是纳你为妾。”陆浔玠一本正经地回道。
其实他本想说自然是娶你回家。
不过一想到温妩兮在明知他身份的情况下,胆敢背着他招赘婿,他的心就被狠狠揪住的疼,令他失去理智。
而温妩兮听到这句话后,像是一下子被人扔进冰湖里一般,血液瞬间凝固,大脑一片空白。
宁抱枝头雪,不为高门妾。
一时间温妩兮眼睫犹湿,纵然自己和陆浔玠两情相悦,但到头来,他不过就是让自己为妾!
“呵,陆浔玠,如今我爹已为我看好一门亲事,没错,就是今天这个秀才。”
“你且听好了,纵然你陆家是高门显贵,但除非你下作强纳,否则我绝不答应!”
温妩兮决绝的模样是陆浔玠没有想到的。
刹那间,他周身的血液沸腾,似有一把烈火直接烧进他的体内,令他五内俱焚,怒不可揭。
“阿妩,你且等着。”
最后,陆浔玠握紧双拳,眼神忽明忽暗,不容温妩兮反抗。
其实他看着她一脸娇弱不能自理的样子,内心暗暗心疼。
可一想到她无情的话和那个白面书生,他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温妩兮再次跌跌撞撞从二楼下来。
但她目前还不知道,有一桩更大的难事正等着她。
且说陆浔玠这边,他一早就安排人手,等张文森从温宅出来,就将他带到无人的地方狠狠教训一顿。
而且也无需真动手,这样性格内向老实的书生只需威逼利诱几句,就知道其中厉害,温家小姐是万万娶不得的。
当然,就算赶走一个张书生,听温妩兮的意思,往后还会有李书生,沈书生.......
陆浔玠从茶馆出来,也不等张贵全,直接打马向城外奔去。
他胸口的怒火熊熊燃烧着,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温妩兮会这般对他。
明明最初,是她招惹他的,怎么到了最后她还要当那个始乱终弃的人!
陆浔玠太阳穴突突跳个不停,他感受到深深的挫败,世上还从未有人敢如此对他!
他不允许自己的情绪这般失控,可愈是得不到,他愈是恼羞成怒,恨不得当场掳了她去。
张贵全拚命策马才追上陆浔玠,他还不知道茶室里陆浔玠和温妩兮发生了什么事。
所以,当他气喘吁吁追上陆浔玠,向他汇报老祖宗不同意温妩兮嫁进陆氏一事时,陆浔玠身形一闪。
整个人忽然从马上摔下来,脑袋恰好嗑在一旁的石头上,不省人事。
张文森被绑走的消息当晚就传到温宅。
温老爷派出去的小厮不到片刻就回来报信,这个张文森说自己配不上温二小姐,烦请温老爷另择良婿。
张文森是刚出温宅大门就被一伙黑衣人蒙面抓走,一时间,众说纷云。
其中最离谱的是说温二小姐早就有了相好的,这才不择手段,要给这个穷秀才一点教训,叫他知难而退。
当时温家一家三口正一起用晚膳,听到这个消息,温老爷气得筷子一撂,直说胡闹。
温妩兮垂着眼眸,心里一片清明,当她听说张文森被人绑走时,就已经猜到是谁下的手。
姜氏心里也正发着愁,她口上虽安慰女儿,但她比谁都清楚,女儿家的名声有多重要。
只怕这招婿的事,要先放一放了。
不过哪知屋漏偏逢连夜雨。
温妩兮招赘的事情黄了之后,没过一周,温老爷忽然被知府大人叫走,已有两日未归。
姜氏派出去的小厮皆是空手而空,连带去的钱财和珍宝也没有收,全部如数退回。
“老爷可是出了什么事?”
姜氏会帮夫君打理生意上的一些事,她把这几年的账本拿出来,同温妩兮一起,翻了又翻。
“娘,账上的数目全部都对得上,并没什么不妥。”
温妩兮看姜氏紧锁着眉心,她面上不显,其实心里也是万般着急。
一切看起来似乎还很平静,但她心里总会腾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爹爹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温妩兮不敢对发愁的母亲说这些话,即使两人心知肚明,但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小姐,实在不行,你去找陆公子可行?”
又过了一天,晚上歇息前,雪杉看温妩兮气色越发不好看,好心地说了一嘴。
被雪杉一说,温妩兮脑中才浮现出一个如谪仙般的人来。
这段时间因爹爹的事,她竟然把陆浔玠抛之脑后。
说来也怪,自陆浔玠那天找人绑了张文森后,竟然再没有听到关于他的消息。
“小姐,陆公子是陆氏嫡长子,身份无比尊贵。”
“如果他出面,兴许能知道老爷是什么情况。”
雪杉见温妩兮虽踌躇着,但也没明着拒绝,便又劝道。
“行,明日一早出门我就去昭隐寺寻他。”
温妩兮思索了半天,最后,她答应雪杉去试一试。
且说陆浔玠那日从马上摔下来,因磕破了后脑勺,他当场昏迷不醒。
张贵全当场吓得破了胆,他哪里敢瞒报,马上连夜快马加鞭将此事报给家主。
等到陆浔玠醒来,已经过了十日,并且人已不在东州,而是在都城。
“柏邑,那该死的奴才已经被家法处置,你可觉得还好?”
陆浔玠眯起双眼,后脑勺隐隐作痛,似乎在提醒他,他曾经历过一段不可告人的惨痛。
但是眼睛一闭,他在东州发生的事,却什么也记不起。
尤其是......尤其是什么?
陆浔玠头痛欲裂,他发现自己竟已失忆。
而那段记忆,却好似业火在烧灼他的心肺,只要回想,就让他痛苦难挨。
温妩兮知道陆浔玠在昭隐寺的住处,只可惜,这一次她去时,人去楼空。
陆浔玠不告而别,已经离开东州。
坐在归家的马车里,不过才刚行到距离温宅两条街的地方,就见姜氏的贴身婆子李妈妈急匆匆跑过来。
李妈妈满头大汗,裙摆上还沾满泥,她却顾不上这些,只一把拉开门帘,叫温妩兮赶紧下车。
“李妈妈,可是出了什么事?”
温妩兮看着李妈妈一脸的紧张不安,下了车后,抓起李妈妈的手就问起来。
“二姑娘,温家被抄了!今日幸得你去了庙上没回家,跟我走!现在回不去家了!”
什么!
温妩兮震惊又骇然,就一上午的功夫,怎地家就被抄了?!
半年后,温家因贩卖私盐一案,多地官员皆受牵连。
新上任的大理寺卿被圣上下派东州,亲自审理此案。
东州来了朝廷大官,一时间,人声鼎沸,都在翘首楚盼这个来自陆氏的大理寺卿的到来。
传闻中这个一丝不苟,秉公执法的高官,正是陆家的嫡长子陆浔玠。
这一次,因被朝廷下派,除了陆浔玠带的亲信外,他在东州的府邸也在人市招新的丫鬟婆子。
不过专在人市相看的王奶妈犯了好几天愁。
原来陆浔玠一直不肯娶妻,又不肯纳妾,老祖宗心急如焚,便退而求其之,让王奶妈这次在东州选一个通房给他。
本来老祖宗是安排自己身边的大丫鬟伺候陆浔玠,奈何陆浔玠愣是没有松口答应。
于是老祖宗就想着在外面选一个,不声不响地送到他的府上。
可惜这相看了好几天,别说通房,王奶妈没有在东州人市上挑到一个合适的丫鬟进府。
就在王奶妈犯愁之际,派出去的人牙子一脸喜色带了个女子进来。
王奶妈端详着眼前的女子。
身形瘦弱,皮肤蜡黄,就是一双眼睛漆黑明亮,看得出是个心思敏捷的。
“姑娘名什么,哪里人士。”
“回妈妈的话,我叫李妩兮,徐州人士。”
“这里是她的文牒。”
人牙子殷切地把这名女子的文牒送到王奶妈的手里。
王奶妈看了看文牒,又看了看这个出言吐语大方、端正的女子,心里终于有了着落。
五官底子是个好的,就是皮肤忒黄了些,当通房差点意思。
不过长公子府上需要几个勤快的丫鬟做事伺候,倒是可以留用。
“李妩兮,你这个妩不好,往后就改叫五儿,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谢妈妈留用。”
说完那女子准备跪拜,不过被王奶妈止住。
“五儿,留着跪主子吧,陆氏规矩森严,老身看你是个聪慧的,可懂老身的意思?”
“明白,全听妈妈安排。”
女子低眉顺眼地答道,其实,这个李妩兮就是温妩兮。
她故意在脸上摸了药水让自己变得难看。
因为她知道这些世家贵族最烦那些狐媚子女子,认为她们心思不纯,断不可用。
而通过刚刚王奶妈的提点,她也明白王奶妈既然看中她带她入府,那她们就是一条藤上的蚂蚱,万不能错事,下王奶妈的脸面。
夜深露重,窗外传来阵阵蛙鸣虫叫。
当温妩兮随王奶妈进了陆府,躺在木板床上,她抚着胸口,仍感觉这一切仿佛就是一场梦。
她竟然成为陆浔玠府上的丫鬟。
昔日恋人决裂,短短半年时间,她从平地跌入泥泞,他却依然是天上月,山巅雪。
不过为了救狱中的爹娘,她别无办法。
陆浔玠现在是专管此案的大理寺卿,只有他才能帮她翻案。
而她无名无分,想要接近他这般位高权重的人物,只能将自己卖进府,成为他的丫鬟,再徐徐图之。
正值寒露时分,东州比往年冷上许多,大风至西北刮来,呼呼作响。
夜里寒凉,温妩兮见冬杏冻得瑟瑟发抖,便让她和自己挤一个被窝。
冬杏是王奶妈昨日带回来的小丫头,和温妩兮同住一个屋。
“该起了,冬杏。”
温妩兮记得王奶妈把冬杏领过来时有交代。
从明日起,她们两个从外面买来的丫鬟需得规训几日再当值。
“唔,五姐姐,怎这般早,还不到时候哩。”
冬杏只露出一个小脑瓜,一脸不情愿。
“咱们初来乍到,又为人奴婢,哪有赖床的理儿?”
温妩兮把青色褙子套在身上,她口上这样对冬杏说着,脑海里却是另一番光景。
当她还是温家小姐时,赖床不起那是常有的事儿。
那时她根本无需操心生计,只需在意哪日天气如何,配什么衣服首饰出门。
“赶紧起来,咱们早点去王奶妈那里报道,留个好印象。”
温妩兮催促着还缩在被窝里的冬杏,她想着从前的事,心里不免怅然一叹。
等温妩兮和冬杏冻着双脚双手穿过垂花门来到王奶妈的住处,不过也才卯时一刻。
王奶妈住在前院的倒座房,将将起来,正在房内穿戴,就听见门外传来温婉又清脆的声音。
“王奶妈安好,五儿和冬杏特向您请安。”
王奶妈这厢还发话,倒是站在她身侧的周大娘笑出声,
“果然是外头来的惯会卖乖。”
王奶妈未言语,她已经将外袍穿上,坐在镜前,等周大娘替她编发。
又是一炷香的时间,当周大娘不紧不慢打开房门,站在门口的温妩兮和冬杏已经快冻成两个雪人。
“进来吧,两个丫头。”
王奶妈坐在桌前,桌上放着两杯热茶。
冬杏比温妩兮小三岁有余,身子骨也比温妩兮弱,这右脚才踏出去,左脚就折在门槛上。
幸得温妩兮牢牢将她手臂拽住,否则这一下子,也不知她摔成什么样。
“冒冒失失的小丫头,傻的呢。”
周大娘双手叉腰,说了一句金陵话。
温妩兮听不懂金陵话,但是看赵嫂子嫌弃的神情,便知道她不待见她俩。
“你也少说两句,这两个丫头才来,要学的东西多着呢。”
王奶妈止住周大娘,她同样说的金陵话。
然后周大娘又回了句什么,这一来二去,温妩兮耳朵嗡嗡的。
她完全听不懂金陵话,不知道她们在说些什么,只能大眼对小眼。
接下来几日,王奶妈安排周大娘给她们讲陆府的规矩。
王奶妈是大管家,掌管着府上的大小事宜,在温妩兮和冬杏向她请过安后,就再没机会见她。
而这几日,府上又陆陆续续来了好些个从陆氏义庄过来的家生奴才。
这些丫鬟婆子聚在一起全说金陵话,温妩兮听不懂也插不上嘴,自然而然的,她身边只有冬杏和自己说话了。
“五姐姐,她们是不是不喜欢我们?为何总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傍晚用过晚饭,冬杏悄悄问温妩兮。
连冬杏这个小孩子都看出其他人明晃晃对她们莫名的不喜,温妩兮何尝不知呢?
“我们是新来的,她们都是府上的老人,按理说,都是我们的前辈,我们合该尊敬些。”
温妩兮摸了摸冬杏的头,她看冬杏偶尔露出的懵懂样子,就会想起雪杉。
也不知雪杉和李妈妈现在怎样,阿姐和姐夫在塞外一直没有联系上,她们可有再寻?
“哎!到处找你俩,没想到竟跑到这处偷懒!小心我告诉姑姑去!”
这时,一个穿着宝蓝色裙子,手腕上戴着银镯子的女子窜到温妩兮面前。
手指着温妩兮就是一顿指责。
原是周大娘的侄女采碧。
“采碧姐姐先别生气,今日的事项已经办完了,可是周大娘有其他安排?”
温妩兮见她如此无礼,也不恼,右手压左手,屈膝行礼,十分有礼。
“呵,奴才哪有偷摸着说闲话的功夫,还不快随我来。”
冬杏见状脸一下子就红了,试图和采碧分辨几句。
温妩兮轻轻拉起冬杏的手,对她摇了摇头,然后跟着采碧来到洗浆房。
只见地上放着一大盆没洗的衣裳,仔细瞧一瞧,都是清一色青色、绿色的衣裳,全是丫鬟穿的。
“采碧姐姐,这是何意?”
温妩兮紧紧抓着冬杏的手,脸色微微发白。
“怎的,五儿妹妹可有什么意见?”
采碧冷哼了两声。
“这些衣服都是咱们姐妹的衣裳,也不多,就十来件,麻烦你和冬杏妹妹帮着洗一下。”
“如今主子刚开府好多事项都需得料理,众姐妹忙得团团转。”
“你俩是新人,姑姑心软没给安排你们什么重活。”
“所以,你们也算是帮众姐妹一个忙,我们得你们一个人情。”
话说得倒是好听,温妩兮垂着眼眸,没有搭腔。
等到采碧仰着头走远后,冬杏才一脸愤愤不平,
“五姐姐,她们也太欺负人了吧,看我俩是外来的,就这样平白无故指使我们?”
“还特地说什么新人、老人的,这不就是拐着脖子说我们不受重用。”
温妩兮默不作声,只拿起放在地上的棒槌一下又一下地敲打着盆里的衣服。
冰凉的水花溅到她的手背上,那刺骨的冷也不及心里万分之一的寒。
若是按她以前的性子,她定会同采碧吵上一架。
不过眼前的处境她比谁都清楚。
她和冬杏是唯一两个外头买来的丫鬟。
其他的丫鬟婆子都是家生子,她们无根无基,旁的人自然不会把她们放在眼里。
而且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点,她们听不懂金陵话。
所以即使她们对任何人都以礼相待,也只能客套的寒暄几句,根本无法再进一步。
格格不入,怎么联络感情呢?
“也是个耐造的。”
不远处,王奶妈和周大娘站在墙角,王奶妈不禁指了指温妩兮的背影,叹息道,
“这丫头可惜了,这样好的性情,就是长得过于寒碜,只怕长公子看不上眼。”
“周大娘,就让她去膳房做打荷吧,三等丫鬟,厨房这样的重地,也算是抬举她了。”
而到了晚间,温妩兮从洗浆房回去洗漱完,周大娘竟沉着一张脸把她叫去房中,直接劈头盖脸骂道,
“五儿,你可知错?”
“你可知,这府上奴才犯了错,无论大小,都是要罚的!”
外头的风吹得门帘哗哗作响,如同温妩兮的心跳声,刺耳得很。
温妩兮看周大娘阴沉着脸,先是一惊,再仔细回想近日之事,并未发现有何不妥。
也不过片刻,屋中角落出现一个不大但清脆的声音。
“周大娘,你凭什么把我和五姐姐叫来劈头盖脸就责骂一通?”
“我们守言守行,全按照府上规矩办事,您何必这般拿乔!”
温妩兮才发现冬杏也在。
冬杏年龄小,沉不住气,将心里话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温妩兮何尝不明白呢?
这陆府不愧是豪门,里面的丫鬟婆子威风了得,个个自抬身份,看不起外头来的。
“嗬!屁大的丫头语气倒不小,我看你就是欠收拾!”
冬杏说话直接又刺耳,周大娘脸一横,抬手准备对冬杏动粗。
温妩兮见状,赶紧拉过周大娘的衣袖,一脸的笑。
那笑,亦含一抹温柔,亦含一湾秋水,让周大娘不禁怔住。
“周大娘,冬杏不懂事,说话口无遮拦。”
“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消消气,可别气坏了身子。”
“今天您特地叫我和冬杏来,想必一定是我们有做错了的地方,还请您明示。”
“且您不当着众人的面惩戒我们,想来您也是一副好心肠。”
说罢,温妩兮又拿出些许文钱,放在周大娘的手心。
这一颦一笑之间,周大娘的气消了大半。
她拍了拍温妩兮的手,又恨了一眼缩在角落里的冬杏,才说道,
“不愧是王姐姐选中的人,确实比那用钱塞进来的野丫头顺眼多了!”
“冬杏小妮子!你也不想想你爹为何又花钱又找关系也要把你送进陆府!”
“你以为陆府的门这么好进?即使是为奴为婢,那也比外头的平头老百姓强多了!”
温妩兮随即趁热打铁也夸上两句,脸上的笑更是融融,
“周大娘,我和冬杏能进贵府,真真的不知积了多少福,才能和您这般的贵人说上话。”
“只不过我们这些丫头见识浅,人又笨,您是贵人,大人有大量,还请您放过我们这一回吧。”
说到正事,周大娘才想起今晚把她俩叫过来的缘由,不由得脸色一沉,说话也严厉了几分,
“你们来府里也有些时日了!怎么还是一点规矩也没有!”
“虽说你们是三等丫鬟,是府上最低等的。”
“但陆氏一向制度森严,赏罚分明,你们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即可,无需看任何人的脸色行事!”
温妩兮一下子明白过来周大娘所指何事,只不过......
温妩兮眼睛一转,于是她拉起周大娘的手缓缓解释道,叫的也亲热,
“周姐姐,原来是这个事儿。”
“我和冬杏自然是听命于您,不过今天洗衣服那事,也就是帮众姐妹一个忙,不碍事的。”
“更何况采碧姐姐是您的侄女,不看僧面看佛面,再怎么也得帮衬着。”
周大娘似有不信,纵然温妩兮说得动容,但是她还是不放心,
“果真如此?不是她逼你们干的?”
“比那金子还真切,好姐姐,您既然是府上的前辈,那还得多担待一下小辈,做的不好的地方,还请您多包涵。”
那周大娘比温妩兮大了整整两轮。
温妩兮一口一个姐姐叫着,直接打消了周大娘的疑虑,她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
“好孩子,回去吧,王姐姐吩咐说明日你俩就去膳房当差,膳房是我的地盘,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们的。”
回去的路上,风吹得脸刺痛。
温妩兮缩了缩脖子,暗叹今晚总归是因祸得福,终于在周大娘那里露了一回脸。
周大娘这一番动作,无非是对她进行敲打,再顺便拉拢人心。
这会儿,冬杏倒不像温妩兮这般沉静,她内心颇为佩服温妩兮,连语气都激动了几分,
“五姐姐,没想到你这么厉害!三言两语就哄得周大娘眉开眼笑,我咋就没你这个本事。”
温妩兮听后暗暗吐舌。
她要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她爹爹之前也不会想着给她择赘婿,让她继承家业。
膳房就在温妩兮住的这间屋子旁边,靠在后罩房的左侧。
膳房是周大娘的管辖的地儿。
除开温妩兮和冬杏两个新来的,还有小领班采碧,掌勺师傅边大爷以及洗碗小子安儿。
那采碧想必是得了周大娘的信儿,今天见到温妩兮,脸上没再刺刺的,也没有一脸颐气指使的样子。
“采碧姐姐安好。”
温妩兮拉着冬杏就向采碧行礼,采碧虽然在膳房当值,不过她是二等丫鬟,不做具体事务,只管内物。
“哟,五儿妹妹,你这双手看着细皮嫩肉的,这膳房的活儿你能干吗?”
采碧也不知怎的,一下子就注意到温妩兮那双修长的手。
这双手倒是白净,和她那张蜡黄的脸截然不同,采碧心里忽然就生起一股恶意。
“虽说姑姑让我好好照应你俩,但是吧,安儿这些天染上风寒,这膳房的碗你就先帮安儿洗着。”
“等安儿病好后,我再安排你其他的事项。”
温妩兮一听,心里一沉,这分明就是在故意针对!
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温妩兮宽慰自己,洗就洗呗,总不可能洗一辈子的碗!
只不过温妩兮也高看了自己几分。
她以前本就是一个娇小姐,抄家后,也有李妈妈和雪杉作伴,十指不沾阳春水,哪里做过这样的活儿?
不过也就过了三天,这双手在冷水里泡着,竟长了好几个冻疮。
这些青紫色的冻疮,疼得温妩兮晚上整夜睡不好觉。
冬杏满眼心疼,便想着帮温妩兮洗。
可惜采碧没有同意,还不忘打趣温妩兮,说真是姐妹情深,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而膳房其他的人,边师傅只会金陵话,听不懂东洲话。
安儿是个独眼,年龄又小,想必也经历过采碧的淫威,几乎不敢多言。
于是乎,膳房就成了采碧一个人的地盘,她对温妩兮呼来喝去,全然没把她当回事。
过了几天,正午一刻十分,采碧不得空,温妩兮和冬杏被派到去前院送些杂物。
回来的路上,不想在抄手游廊碰见王奶妈和周大娘两人。
温妩兮还未行礼,就被王奶妈盯着双手问询,
“五儿,你这双手是怎么回事?”
“你不是在做打荷的差事?怎么满手的冻疮?”
温妩兮闻言也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这双手全是肿成一片的冻疮,有些地方已经开始溃烂,惨不忍睹。
“怎这么严重?你近日可是做了什么?”
王奶妈问得关切,不像是随口一说。
“回王奶妈的话,是膳房的安儿病了,沾不得冷水,于是我就帮着洗了几天碗。”
温妩兮回答的滴水不漏,一方面将事情原原本本交代出来,另一方面也巧妙的隐去采碧,不让周大娘为难。
“原是这样。”王奶妈点点头,“好好的一双手就这样糟蹋了。”
“咱们陆府不是亏待人的地方,你晚间时刻到我房内来,我刚好有些膏药。”
“五儿谢过王奶妈。”
温妩兮说罢向两位行了礼,就和冬杏离开。
不料刚回去片刻,周大娘就沉着一张脸把采碧唤出去。
又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采碧又垮着一张脸把安儿也叫出去。
三个人在门口说着金陵话,冬杏疑惑地看了看外面,又瞧了一眼温妩兮。
温妩兮耸耸肩,表示她也不清楚三人在说些什么。
不过傍晚时分,趁着采碧被周大娘叫走,安儿哭丧着一张脸走到温妩兮跟前。
他还是个十岁的小孩子,比冬杏还小两岁。
“五儿姐姐,不是咱故意不洗碗,是采碧姐姐的话咱不敢不听。”
“其实你没生病对不对,今下午周大娘来,看你一脸的红润,就知道你在偷懒。”
“周大娘可有罚你?”
安儿一听,眼泪鼻涕唰唰地流了下来,他一下子哭出了声,十分委屈,
“周大娘也忒偏心了,明明咱是受采碧姐姐威胁,怎就罚咱一个人的月钱?”
“罚了你多少?”温妩兮递给安儿一块干净的帕子,叫他把脸擦擦。
“呜呜,罚了我一半的月钱。”
安儿接过帕子,在脸上胡乱抹了抹,说起月钱,又落了两颗金豆子。
“别哭了,我把我这个月的月钱分一半补给你,你教我金陵话可好?”
“安儿,你今天过来给我说这些,想必你内心有些过意不去,不过你不用愧疚,我不计较这些。”
“周大娘是采碧的姑姑,采碧又是我们的领班,我们这些无根的浮萍,受了委屈找谁说去?”
温妩兮说完亲切地摸了摸安儿的脑袋瓜子。
她这番温柔大姐姐模样让安儿瞪大了眼睛,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五儿姐姐,我就知道你比采碧姐姐好多了!”
“她不就仗着自己是周大娘的侄女才作威作福嘛!你看边叔平时爱搭理她不。”
“不就是教你金陵话!这多简单,五儿姐姐,就当我向你赔罪吧,你不用给我钱。”
温妩兮听后对安儿相视一笑,没有马上反驳,不过既然让他当了小老师,那定不会让他白当的。
然后同安儿又闲聊了几句,温妩兮想起王奶妈叫她晚间去寻她的事儿。
抬头看天色,时候已经不早了。
温妩兮脱下在膳房穿的褂子,便直直去了王奶妈的住处。
王奶妈是大管家,一般轻易见不到她,温妩兮心想自己运气还不算太差,竟然三番五次碰见王奶妈。
其实不然,王奶妈她是有意观察这些适龄丫鬟的。
先前说了,她接到老祖宗的命令,要在东州挑一个通房给长公子。
可是,暗中观察了这么久,就这个五儿,出言吐语大方得体,不叫人讨厌。
通房丫鬟,最重要的就是不能嫉妒,进退有度,不能与未来的主子夫人争风吃醋。
“王奶妈安好,五儿这厢有礼了。”
忽的,温妩兮柔柔的声音打断王奶妈的思绪。
一抬头,只见门口隐隐站着一个身形柔美的女子。
看不清脸,但周身散发出的气韵却又叫人移不开眼。
“五儿吗?外头冷,快些进来。”
王奶妈眼角一弯,笑着对温妩兮招手。
温妩兮慢慢走进屋,正想同王奶妈寒暄几句,王奶妈却十分热情的拉着她的手,叫她先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温妩兮感激地接过茶杯,过来时外面正下着小雨,身子不抗冻,确实冻僵了。
“你瞧瞧你,咱府里也不缺穿少吃,怎还穿的这般单薄?”
温妩兮哪敢说是采碧故意克扣她。
自从她去了厨房,采碧仗着自己是二等丫鬟,膳房的小领班,明着暗着用身份压她。
前几日府里发的棉袄硬生生不给她,还大言不惭地说棉袄数量弄错了,需得再多等几天。
“谢谢王奶妈关心,好像是袄子还要再等几天才下发,五儿也不是啥金贵的人,冻几天不碍事的。”
温妩兮笑道,脸上没有一点介意的表情,反而十分大度坦然,这让王奶妈对她又赞赏几分。
通房丫鬟,不仅不能善妒,还要受得委屈,断不可耍小性子,恃娇而宠,增添主子的烦恼。
“瞧你说的,这手都冻成这样,我这里刚好有药,你拿去用吧。”
王奶妈从袖子里拿出一早就准备好的一包干姜附子粉,叫温妩兮早晚各敷一次。
而当温妩兮正要拜谢时,她被王奶妈叫住,只见王奶妈直勾勾地看着她的脸,上下打量一番后问她,
“五儿,你的脸怎么这般蜡黄?是天生的吗?”
温妩兮一愣,王奶妈怎么忽然问起她肤色的事,难道是她发现了什么?
“王奶妈,可是五儿这张脸影响了府里的门面?”
温妩兮有些忐忑,但她不敢表现出来,于是便装傻充愣,先看看王奶妈如何说。
“你在膳房当差,有什么门面不门面。”
“对了,你可认得字?”
王奶妈看温妩兮抿着唇,眸里落下一阵忧虑。
便认为她定是对自己的外貌感到了难过,便就此岔开话题,同温妩兮聊了些其他的。
待温妩兮离开后,她才幽幽叹了口气,心里不免又是一阵惋惜。
世上女人哪有不爱美的道理?
更何况是她这个年龄的丫头,爱美爱俏,哪会故意把自己扮丑?
不过长公子下月初一就要回府,眼看也就剩下十日左右,这可如何是好?
难不成真要把这个知礼数有品行,但相貌平平的丫头推出去?
也不知长公子会喜欢吗?
王奶妈又一思量,通房丫鬟而已,主要是纾解主子的身心。
五儿年轻又落落大方,何不试一试呢?说不准长公子好这一口呢。
温妩兮怀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回到房中。
天色已经很晚,冬杏早早钻进被窝,就在案前留了一盏蜡烛。
不过冬杏这会儿还没睡,她正兴奋着呢。
“五儿姐姐,你终于回来啦!哎呀,你去王奶妈那里可是错过一场好戏。”
“怎么了?”
温妩兮背着冬杏脱下外衫,又去门口把洗漱用的水倒进木桶里。
“采碧姐姐被周大娘当着众人的面狠狠的说了一顿,你没瞧见采碧姐姐那个脸色,可真是好看得很。”
温妩兮把一双白皙的脚放进木桶中,又把王奶妈拿的药粉细细涂在手上,心想,王奶妈这个人,在府上确实是有些分量。
这也难怪,王奶妈是陆氏老祖宗的贴身嬷嬷,又是陆浔玠儿时的奶妈,身份自然比旁人尊贵许多。
看来往后自己还得多找机会在王奶妈面前露脸,让她觉着自己可靠,能成事。
只不过温妩兮又想起今晚王奶妈忽然问起自己的肤色的事儿。
也不知王奶妈打的什么主意,按理来说,为奴为婢,哪有那么看重皮相?
而且王奶妈对自己这个非亲非故的小丫鬟也关心过了头。
事出反常必有妖,温妩兮隐约有些不安,但又说不上来是什么事。
第二日,温妩兮刚进膳房的门,发现周大娘也在。
周大娘一看见温妩兮,脸上就堆满了笑。
且不说那笑有几分真,但周大娘接下来说的话,给了温妩兮许多底气。
“五儿,安儿的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往后,你就跟着边师傅做打荷的差事。”
“听王姐姐说,你认得几个字,这不长公子还有十日就要回府,膳房上下需要添置些食材。”
“你得空了拿着单子去找采买芳红,让她尽快把这些劳什子食材买回来。”
这可是个相当重要的差事,竟然落在温妩兮的头上。
但温妩兮却没有第一时间高兴,反而大脑瞬间放空,心跳也跟着慢了半拍。
陆浔玠竟然就要回来了!
温妩兮不自觉地抓紧了衣袖。
她来陆府一月有余,迟迟未见陆浔玠。
但是当得知陆浔玠即将回来,心里却不是激动,而是一阵滚滚而来的波涛汹涌。
“五儿,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过来拿单子。”
周大娘看温妩兮一动不动,又催促了一道。
温妩兮这才回过神来,接下单子,仔仔细细看了一通,皆是一些比较名贵的食材。
“知道了,周大娘,我今下午就去。”
接着,温妩兮先和安儿学了半个时辰的金陵话。
再料理完手上的活,她就起身去寻管采买的大丫鬟芳红。
“五儿,你说这周大娘也是,怎这个时候才把单子拿来。”
“长公子先前就给咱嬷嬷打了招呼,刚开府,用钱的地方多着呢,凡事都要省着花。”
“你看你这个单子里的东西,已经超了这个月的额度了!”
温妩兮看芳红颐指气使地抬出陆浔玠和陶嬷嬷,就知道今天这个事项是完不成了。
没办法,她就只好原原本本把芳红的话细数说给周大娘听。
周大娘顿时犯了难。
因为芳红不是王奶妈的人,而是陶嬷嬷的人。
原来,陆浔玠在东洲开府,老祖宗专门将自己身边的两大元老王奶妈和陶嬷嬷安排过来替陆浔玠管着宅内的大小事务。
王奶妈主要负责府内的内勤和人员安排,陶嬷嬷则专管钱、账。
而陶嬷嬷这些天有事远在陆氏义庄脱不开身,就把采买的权暂交给她的外甥女芳红在管。
“这可咋整?长公子回府可是大事。”
“膳房现在缺的不止一样两样,到时候连个像样的菜式都摆不出来,这不是在打王姐姐的脸?”
“周大娘别急,离长公子回府还有几天,咱们从长计议。”
温妩兮当下也没有立刻想出解决的办法,但是她并不觉得这件事处理不了。
接下来两天,周大娘亲自带着温妩兮去找芳红。
可这芳红也是有脾气的主儿,不松口不说,最后还差点和周大娘在园子里干了一架。
“你个臭妮子,仗着陶嬷嬷把采买的权给你,就这么不知天高地厚,也不怕我去长公子那里告你去。”
“周大娘,这规矩本就是长公子定下的,有本事你去告呀,你看长公子是帮亲还是帮理!”
温妩兮一把拉过吵得面红耳赤的周大娘。
她看芳红铁定不给周大娘面子,有意下膳房的脸,那再继续吵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
她虽然不了解芳红和周大娘之间发生了何事,但她还不了解陆浔玠吗?
他的口味,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想当初,他们私下相约时,就不止一次同桌吃过饭,那时......
温妩兮闭了闭眼,努力不让回忆如潮水般涌入自己的脑海。
都已经是过往云烟,还是想想怎么处理当下的事吧。
晚上温妩兮搀扶着周大娘回到房间,等周大娘平复了心情后,她才对周大娘出主意,
“周大娘,如今芳红姐那里看来是行不通了,不过,这件事也不是没有办法。”
周大娘一听,原本黯淡的双目一下子泛起了光。
她一把拉住温妩兮的手急急地问,
“什么法子?五儿,你可要救救你大娘,我可不能给王姐姐丢脸!”
“听芳红姐的意思,长公子是个节俭的人,想必,他定不喜铺张浪费。”
“所以膳食方面,不一定山珍海味,但可以投其所好呀。”
“这是何意?”
周大娘是个粗人,一直跟在王奶妈的身边做事,没有近身伺候过长公子,对于这个投其所好,她一时半会儿没有想明白。
“我听说长公子曾在昭隐寺隐居多年,寺里一向粗茶淡饭。”
“长公子能在那里长居数年,想必也是吃惯了那里的饭菜,何不寻个沙弥问问昭隐寺的斋饭一向是哪些。”
“这样一来,不但能解决超额度的问题,说不定长公子心里还会欢喜呢!”
温妩兮才一说完,周大娘脸上的笑就灿烂不少。
她罕见地对温妩兮举了一个大拇指,发自内心赞叹道,
“五儿,你不愧是王姐姐看上的人,果然有两把刷子!确实比我们这些粗人想得周到多了!”
而这厢温妩兮和周大娘才把话说完,冬杏就急急忙忙地跑过来,
“刚刚得到快信,长公子明天午时前就会回府,周大娘,五儿姐姐,王奶妈叫你们现在赶紧过去!”
什么!温妩兮瞳孔不免一震,陆浔玠怎么不提前打招呼就回府?
她什么都还没有准备好呢!
这个消息犹如洪水猛兽,除了愣在原地的温妩兮,周大娘更是急得跳脚。
“五儿,咱们膳房啥都还没备好呢!还不快随我去和王奶妈商议对策!”
说完,周大娘就挽起温妩兮的胳膊,俩人急匆匆赶到王奶妈处。
王奶妈也已知晓周大娘和芳红之间的事。
不过现下事态紧急,她没有劈头盖脸先责骂一通,而是先问找到解决的法子没。
“有!王姐姐,我刚临时想到了一个。”
“可以依照长公子曾经在东州隐居的饮食习惯来准备菜式。”
周大娘这时心里转了一个弯。
她只字不提温妩兮,是想温妩兮本就受她管束,那丫头的点子,合该就是自己的点子。
“这个法子好,长公子俭以养德,食不求甘,一向不爱奢靡之物。”
王奶妈点点头,她瞧着温妩兮在一旁低着头,沉静如水的模样,仿佛有什么心事。
“周大娘,你现在去和前院小厮说,就说这件事是我安排的,你们明天一早就出发去打听。”
周大娘得了令就出门离开,徒留温妩兮还干杵着。
“王奶妈,如无要事,五儿也先告退。”
温妩兮本以为没自己什么事了,谁想王奶妈却对她招招手,让她坐下说话。
“好孩子,看你闷闷不乐,可有什么心事?”
王奶妈如此的关心,倒是让温妩兮有些吃惊。
她不过就是府上最卑微的三等丫鬟,王奶妈怎三番五次关心自己,对自己照顾有加。
“回王奶妈的话,五儿在府里不缺衣少食,平时又有周大娘照佛,没什么心事可言。”
温妩兮福了福身子,说的话依然是滴水不漏,让人看不出什么破绽。
“嗬,周大娘什么性子我还不清楚?”
“她和芳红吵架的事我也很清楚,只不过她怎么忽然就想出这么妙的法子?这不像她的风格。”
原来王奶妈在周大娘提出那个办法时,她就猜测根本不可能是她想出来的。
周大娘这个人有勇无谋,一向只爱耍嘴皮子,从没见过她脑瓜子有开光的一天。
温妩兮当然也听出王奶妈的言外之意,但是她想了想,周大娘既然想邀功,自己把这个机会给她有何妨?
王奶妈慧眼识珠,用贤任能,公道自在人心,自己要做的就是以德服人,退一步海阔天空。
“五儿自进府就一直跟着周大娘做事。”
“采买一事,也是周大娘一直在周旋,五儿不过就是跟在后面打杂,全是周大娘的功劳。”
温妩兮说得十分真诚,尤其是她边说边笑,让王奶妈心里对她又欢喜了几分。
虽说五儿肤色蜡黄,但她一张巴掌大的圆脸,五官雕琢精致,其实是个耐看的。
更重要的事,五儿不争不抢,安分守己,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她依旧拎得清,知道孰轻孰重,是个好人选。
于是乎,王奶妈也就没再藏着掖着,直接对温妩兮娓娓道来,
“五儿,想必你也听说,长公子明晚就会归府。”
“不过有一事,一直是老身心里的疙瘩,老身把你当我侄女,就给你明说吧。”
“长公子身边一直没有贴身丫鬟,我看你性子沉稳,是个讨喜的,明晚少主回府设宴,你且前去露个脸。”
“长公子若看上你了,那就是你天大的造化!”
温妩兮一听,这不是自己求之不得的事吗?
她一直在膳房做事,按道理来讲,是没有机会接触陆浔玠的。
不过王奶妈既然把这么宝贵的机会交给她,那她一定不能错过良机!
温妩兮当即对王奶妈做出一脸感激不尽的样子。
即使她内心并不真的想当陆浔玠的贴身丫鬟,但她迫切需要见陆浔玠一面。
这些日子,温妩兮一得空,就找安儿学金陵话,加之又有语言环境,温妩兮目前已经会一些简单的金陵话。
于是她现学现卖,对着王奶妈说了几句金陵话以表言谢。
这又让王奶妈对她刮目相看,心喜自己没有看错人。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未染白釉,陆府上下的丫鬟婆子全部严阵以待,迎接陆浔玠回府。
“长公子是府上唯一的主子,万事皆以长公子为首,万不可出错,如有不妥,别怪老身六亲不认。”
王奶妈一改往日的宽和,她严厉地盯着院子里规矩站着的丫鬟婆子。
再三交代后,便让大家紧锣密鼓地各就各位,各司其职。
且说陆浔玠这边,再次踏上东州的地界,他虽失忆,胸口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燥郁。
如今跟在他身边的只有近卫展飞。
展飞对陆浔玠在东州发生的事一概不知,唯一知晓情况的贴身侍从张贵全被罚去岭北劳役,还没有回来。
“公子,恭候大驾!府上那边已经准备妥当,就等您回去开宴。”
这会儿,前来迎接陆浔玠的小厮一路快马赶到陆浔玠马车前,欢天喜地迎陆浔玠回府。
陆府这边同时得到消息,说陆浔玠最快也就半个时辰到府。
“五儿,这野菜粥帮我盯着火候,我去看看冬杏那边冷盘备的如何。”
边师傅穿着围腰,作为主厨,像个陀螺一般在膳房打着转。
今晚是陆浔玠的归府宴,虽说一切从简,那也必须尽善尽美,不可有一丝差错。
温妩兮应了一声,她面上看着沉静,可随着时间的逼近,她却渐渐不安起来。
待会儿,按照王奶妈的指使,她会同周大娘一道,端着食盒去前厅伺候陆浔玠用膳。
虽说她已经提前演练过两遍,不过,一想到陆浔玠那张霁月清风的脸,她的心就不受控制地敲着鼓。
也不知,他再次见到她,会是什么反应?
他品性一向高洁,怀瑾握瑜,不似那小心眼的人物,不过,他会答应帮她吗?
温家的案子不是小案,但是爹爹娘亲无故被抓下狱,也只能拜托他了解实情。
但愿他能看在往日的情面上,帮她这一回。
温妩兮蹲在火炉边,边搅着粥,边失神地想着,直到周大娘急不可耐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五儿!长公子回来了!咱们赶紧去正厅布宴!”
温妩兮闻声抬手,手腕却一软,啪地将勺子丢了出去,周大娘只当她紧张,让她小心端着食盒随她前去前院正厅。
回到府中,陆浔玠已换上月白色的宽袖锦衣岿然不动坐在主位上。
王奶妈正满脸堆笑,供着身子站在他的身后向他汇报近来府上的事项。
“公子,还有一事老奴不得不报。”
“您身边一直缺个嘘寒问暖的丫鬟,恰好老奴近来看好一个丫头,您赏个脸,待会儿且看上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