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崇祯李自成的女频言情小说《崇祯新时代崇祯李自成》,由网络作家“大海与荒岛”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皇上既已下定决心,老臣岂敢不从命。便是赴汤蹈火,亦不敢辞。”经过激烈思想斗争,张慎言终于还是决定冒着与东林决裂的风险,抱紧皇帝这条大粗腿。只是崇祯登基一十七年,走马灯似的竟换了五十二任内阁首辅,这大腿不够可靠就是了。“不用赴汤,也无须蹈火,今后朕便是丞相最大靠山,便是天塌下来,也由朕这个高个子先顶着。朕也知过去待臣下过于刻薄寡恩,没有担当。如今痛定思痛,朕已认识到错误,下定决心要痛改前非。今后,凡朕决策之事,若实施失败,造成不良后果的,主要责任都由朕一力承担,务必要让做事之臣无后顾之忧,轻装上阵。”崇祯指了指殿下右首埋头记录的文官道:“今朕重设起居令史,便是要将朕关于天下军政事务的一言一行事无巨细都记录下来,留与千秋史笔去评说,以...
经过激烈思想斗争,张慎言终于还是决定冒着与东林决裂的风险,抱紧皇帝这条大粗腿。只是崇祯登基一十七年,走马灯似的竟换了五十二任内阁首辅,这大腿不够可靠就是了。
“不用赴汤,也无须蹈火,今后朕便是丞相最大靠山,便是天塌下来,也由朕这个高个子先顶着。朕也知过去待臣下过于刻薄寡恩,没有担当。如今痛定思痛,朕已认识到错误,下定决心要痛改前非。今后,凡朕决策之事,若实施失败,造成不良后果的,主要责任都由朕一力承担,务必要让做事之臣无后顾之忧,轻装上阵。”崇祯指了指殿下右首埋头记录的文官道:“今朕重设起居令史,便是要将朕关于天下军政事务的一言一行事无巨细都记录下来,留与千秋史笔去评说,以表朕决不将责任推卸给臣下之意!既然朕敢决策,就有承担责任的勇气。丞相,且放手大胆去做,朕必不负卿!”
作为皇帝能跟臣子如此推心置腹,做如此承诺,让张慎言不禁感动。皇帝经过帝都陷落的巨大挫折,性情变得跟以前大大不同了啊!
崇祯从御案上拿起一个折子,让王承恩递给张慎言,道:“第一批加入的,须是朝中各部各司的主官,若有主官不愿进来的,且报与朕,朕将那些人的官帽统统拿掉。这本折子是朕亲自手书的宣言及章程,此千秋伟业,就托付丞相了。”
好简单粗暴,好儿戏,这样真的能行吗?
张慎言不是穿越人,所以并不知大部分东林党人虽然号称清流,表面上正气凛然,其实一个个都是节操无下限,满清入关后,便是让他们把脑壳剃个丑陋的猪尾巴,跪在地上自称奴才也是甘之如饴。这只是入一个党,且不是什么阉党贼党,而是皇帝陛下亲自组建的执政党,那大部分东林党人还不趋之若鹜?东林党人如此,其他什么齐党楚党阉党余孽,那都是一路货色。
张慎言接过折子,扛着一颗有些消化不良的脑袋晕晕乎乎的拜辞出殿。
崇祯摇了摇头,叹道:“朕看丞相还未能真正领会朕的深意啊。”
韩赞周道:“陛下设帝党,除了结束党争乱政,还有其他深意?”
崇祯好为人师地点点头,道:“自古以来,人们只道政治是由利益和暴力强权凝结而成,其实还忽略了一样东西,那就是信仰。生而为人,无数仁人志士,为了信仰二字,可抛头颅洒热血,视死如归。便是朕,也是因为有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这一信仰,才觉得来到这个世界上有意义。信仰的力量如此之大,可谓无坚不摧,这样的力量必须掌握在天子手中,方能把国家民众始终牢牢凝聚在一起。朕立党的深层目的就是将国家的精英们思想都统一起来,建立深入骨髓的信仰。任重而道远啊。”
韩赞周感觉自己也听了个晕晕乎乎,似乎明白,又似乎不明白。现在的皇帝怎么变得......变得如此高深莫测了?
王承恩仍是一副波澜不惊模样,没办法,习惯了嘛。
“言归正传。朕要掌控天下,务必耳聪目明,天下间的情况朕要了如指掌。赞周,朕要你当朕的眼睛和耳朵,专门为朕收集情报,你可愿意?”崇祯问道。
“为万岁爷效死乃臣本份,但凭万岁爷驱策。”韩赞周跪拜道。
“好。朕任赞周为东缉事厂提督,专司搜集天下情报,直接对朕负责。切记,今后东厂只负责收集情报,却没有逮捕、刑讯之权。朕要建立的是按规矩法度治理的国家,不允许存在法外之地。这一点,赞周可明白?”
“臣不是很明白,但臣坚决按万岁爷的圣旨行事。”韩赞周老实答道。韩赞周能爬到今天这个高位,靠的就是听话、照做,让领导特别是最高领导皇帝满意,这是他混在太监职场的安身立命飞黄腾达之法。
崇祯对韩赞周的秉性自是非常了解,笑笑继续安排:“赞周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把情报网络构建起来,特别是江南一带的情报网络,人、财、物朕都予以百分百保证。新东厂的第一个任务是秘密调查民间财富情况,朕要五天之后知道南京所有高官巨富豪门的财产状况。二十天之后知道江南其他地方高官巨富豪门的大致财产状况。”
皇帝调查高官巨富豪绅的财产做什么?之前皇帝在北京倡议高官们捐银助饷抗闯逆效果很不理想,莫非现在到南京后不甘心,还要故技重施?韩赞周虽然心中有疑问,但在他的职场字典里除了执行还是执行,当下只道:“臣必竭尽全力去办。”
崇祯从御案上拿起一纸诏令,道:“很好,赞周,这是朕委任你为东缉事厂提督的诏令,你拿了诏令,立即召集原东厂旧人,以及拣选人才,投入工作状态。”
韩赞周接过诏令,磕头拜辞,退下殿去。
崇祯对王承恩道:“朕与伴伴自幼一起长大,伴伴于朕便如郑和与成祖皇帝。此次伴伴护驾立了大功,待时机成熟,朕自有封赏。未来一年时局将尤为险恶,我们风雨同舟,只要咬紧牙关挺过去,前面就是海阔天空。”
王承恩道:“臣不要什么封赏,只要能如这般随侍万岁爷左右,便是心满意足了。”
崇祯与王承恩这自幼便从不离左右的主仆感情确实非同一般,再加这次共患难的情谊,两人之间命运共同体的关系已经不用再多说什么。
崇祯点头,直接切入正题道:“军队是朕必须百分之百绝对掌握的,朕仔细思考过,掌握军队,最重要的是掌握军队的思想,这是根本之策。朕要伴伴去招募18至35岁读书人大量投入明军,用儒家爱民思想去统领明军。招募、培训一事,就交给伴伴负责。”
崇祯的新奇主意层出不穷,似乎没有穷尽的时候。
王承恩道:“招募倒还好说,就是这如何培训,臣茫然没有头绪。”
“朕也是只有想法,没有实际操作办法,到时一起摸着石头过河吧。你先去办招募之事,要抓紧,时间不等人,早一天掌控住军队,老百姓就少受一天苦。”
“臣遵旨!这就去办。”
“出去时看看史可法大人与应天府尹祁逢吉到没有?宣他们进殿。”
“是。”王承恩退身出殿。
过了一会,一身精悍的史可法与一个三角眼,牙齿微龅的官员一同进殿,跪地叩拜后,崇祯赐坐。
“逢吉,你是前年三月任应天府尹,如今已经两年,时日也是不短,可做了哪些成绩出来?”崇祯问道。
那三角眼官员正是应天府尹祁逢吉,听皇帝询问政绩,忙道:“微臣到任以来,殚精竭虑,唯保应天一方平安。”
崇祯不置可否,又问:“昨日朕讲了天下形势,逢吉听了,对下一步施政可有什么想法?”
“这个......”祁逢吉背心汗水都冒出来了,因为他确实没有仔细想过这个问题,“微臣自然是遵从圣上安排,全力防治瘟疫,济民解困,这个......保一方平安。”
崇祯脸露不悦,道:“当官可不能当庸官,为官一任,必须造福一方,实实在在做点事情出来。听闻你书法、绘画俱是大家,但朕要的好官,可不是一帮只会舞文弄墨的书法家、画家,而是有魄力,能做事,能帮着朕治理天下之官,你要多花点时间在做事之上。”
“微臣......微臣知道了。”祁逢吉抖抖索索,在锦凳上差点坐不稳身子。
“朕给你一次机会,将应天府的问题好生梳理一下,制定切实可行办法予以解决。”崇祯将御案上一张折子拿起,让一旁太监递给祁逢吉,继续道:“朕有一些想法写在这折子中,你可拿去做参考。总之,朕要看到一个不一样的应天府,人人吃饱饭,人人有衣穿,人人有房住,老有所依,幼有所教,病有所医,每个壮年都有工作,应天府成天下首善之地。”
祁逢吉心想,皇帝说的这是大同社会吧?莫说这是天灾频仍、乱民蜂起的世道,便是太平世道,这些也实现不了呀!心里这般想,嘴里却不敢作声,只是唯唯。
“你且退下吧。”
崇祯挥挥手,祁逢吉诚惶诚恐地退了出去。
“这种不务实的官只怕不在少数,朕要想办法构建一套制度,让有实绩魄力强的官员坐在各级地方官的位置之上,那才是百姓之福。”崇祯对史可法感叹一句。
史可法道:“臣在地方为官多年,朝廷对官员的考绩晋升制度确有漏洞,以致那些善于钻营,或有背景后台之辈,虽无实干之才,却往往能平步青云。”
崇祯深以为然。
次日清晨,大直沽码头。
两艘战船离岸而去,直上大海。
崇祯不避海上风寒,站立船头,衣袂飘飘,目视远方海天相接,不知想些什么。
王承恩站在数米开外侍立,李若琏到他身边低声道:“吾昨晚想了一夜,若隐若现,应是龙魂。”
王承恩没想到李若琏还在纠结此事,如此钻牛角尖,难怪一直官运不通。低声回道:“应是如此,不然还真不好解释。”
跟在李若琏身后的张山好奇问道:“什么龙魂啊?”
李若琏黑脸横他一眼,道:“不该问的别问。”
张山不服气地嘟囔:“你们说得,俺却问不得。”
张山是李若琏的外甥,进了锦衣卫后跟在李若琏身边做亲随,张山性情惫懒,便是李若琏拿他也是无法。
码头上,王晋带着手下士卒,目送战船帆影远去,直至消失于天际。
王晋手指战船消失方向,对众手下道:“你等可知坐船远去之人是谁?”
众手下面面相觑,一圆脸浓眉络腮胡子百户道:“千户大人何有此问?船上之人不是锦衣卫南堂同知李大人吗?”
王晋哈哈大笑,道:“李大人只是护卫之人。兄弟们,风云际会,时势将造英雄,合当我等建功立业,远去之人,乃崇祯天子也!”
众手下俱都大惊。这番是迎送了天子还不自知?
“同回千户所议事。”王晋飞身上马,带着众卫所官兵离开码头。
北京紫禁城,皇极殿内,李自成高高端坐龙椅之上,对殿下宋献策感叹道:“这皇帝龙椅坐着也不过如此嘛,改日让弟兄们都来坐坐。”
宋献策大惊,躬身作揖道:“龙椅乃天命之人才可坐,不可儿戏。”
“哈哈,俺戏言耳。”李自成得意大笑。
宋献策暗自摇头。
“那皇帝老子当初裁撤驿路,可想到会有今日当年驿卒坐上龙椅之时?哈哈哈。”暮地,李自成收起笑容,问道:“皇帝老子可找到了?”
“遍寻不到。据查,前日上午崇文门曾大开城门,锦衣卫南堂指挥使同知李若琏带了许多锦衣卫一起出城而去,也许崇祯皇帝就混在人群中出了城。”宋献策道。
李自成独目鹰眼寒光一闪,磔磔笑道:“逃得了初一,也跑不过十五。待俺点齐兵马,直取南京,看这皇帝老子还能逃到哪去?”
“待稳住山海关,做好对辽东鞑子的防备,我大顺军即可挥师南下,攻略南京,然后以我军施行仁义,天下可传缴而定。”宋献策道。
“军师之策与我不谋而合。”李自成很是满意。
“皇上,康年斗胆进言,此番我军北上能所向披靡,与我军施行仁义,不害百姓,一路县府州城开门献城有莫大关系。但我军进京城后,刘将军所部多有骚扰地方,欺虐百姓者。康年担心这样会损害我军声名,徒增将来夺取天下难度,望皇上加以约束。”宋献策乘机进言。
“军师之言有理,士卒们进了京城,闯进了这花花世界,如同老鼠掉进了米缸,一下子有点找不着北了。我自与捷轩说,军师勿忧。”
听李自成如此承诺,宋献策放下心来,又躬身施礼道:“康年还要恭喜皇上,崇祯皇帝没找到,但却找到了太子朱慈烺。”
李自成大喜,道:“军师什么都好,就是说话不痛快,既抓着了明太子,却慢腾腾的现在才说。快将太子带上,俺却要看看是何模样。”
宋献策道:“此子年虽幼,但康年观其颇坚毅,皇上可善加抚慰,若能让其臣服,对将来收天下之心,大有助益。”
李自成点头,道:“就依军师之言。”
宋献策回身对殿外道:“请明太子朱慈烺进殿。”
少顷,两名军士押着一十五六岁少年进了太和殿,只见这少年戴唐巾,身穿白色护领蓝袍,面色白皙,五官俊秀,眉黑如漆,眼含英气。此少年正是崇祯长子朱慈烺。
朱慈烺样貌让李自成很生好感,开口问道:“你便是太子?”
朱慈烺哼了一声,将头别在一边,并不答话。
李自成难得好脾气,却也不恼,又道:“你还不向我跪下。”
朱慈烺怒吼:“吾岂能跪你?”
“成王败寇,这个道理你不懂么?”李自成唇角含笑,颇有点像一只老猫在逗弄捉住的小老鼠。
朱慈烺冷笑,“鹿死谁手,还未可知,何来成王败寇?尔现在终究仍是一流寇而已。”
李自成哈哈大笑,“若官军打仗有你嘴巴这般厉害,如何能有我高坐这金銮殿之时?我不与你这小娃娃斗嘴皮子,只问你,你父何在?”
朱慈烺双目含泪,道:“不是死寿宁宫了吗?”
李自成沉默片刻,又问:“你可知你家何以到这般田地?”
朱慈烺恨恨道:“误用了周延儒等奸臣。”
李自成笑道:“”原来你小小年纪,也是个明白人。”
朱慈烺道:“啰嗦作甚?为何不速杀我?”
李自成道:“你又无罪,我岂会妄杀?”
朱慈烺道:“既如此,吾有三言:一不可惊动我祖宗陵寝;二速以皇礼葬我父皇母后;三不可杀戮我百姓。”
李自成见朱慈烺虽然小小年纪,但在这种情况下仍昂然不惧,很有胆色,与那些见他就纳头便拜的崇祯朝大臣对比强烈,不由很是欣赏,道:“自当如此。”说罢挥了挥手,让军士将朱慈烺押出殿去。
李自成起身走下金銮,道:“这隔远了说话甚是费劲。”
宋献策笑道:“皇极殿是举行皇帝登基、大婚、命将出征这般重大礼仪的所在,若要议事,一般还是到其他各殿。”
李自成失笑,“原来如此。”又道:“我欲封此子为宋王,以安天下之心,军师以为如何?”
宋献策道:“善。皇上英明!”
天津左卫中千户所。
风呼拉拉地刮着,寒彻筋骨,没有一丝春天的暖意。
破旧的千户所衙门在寒风中萧瑟。
或乘轿,或骑马的武官三三两两来到千户所。
千户所议事厅,早到的武官们各自议论。
“周百户,王晋千户果然得了圣旨?”一脸颊有些胖的单眼皮百户官问身边那个白白瘦瘦,小眼睛百户。
周百户道:“我听说昨日王千户确实开城门引了一队锦衣卫入城,今日一早那队人马就坐上码头郑家战船离岸而去。杨百户且想,如今北京陷入贼手,能让大队锦衣卫专门护送,又能得福建郑家战船专程来接,却会是何人?”
杨百户低头想想,道:难道是皇......”
周百户做个手势打断杨百户话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等会儿就可见分晓。”
杨百户叹道:“如今贼势大,便真有圣旨又有何用?不日贼军来,你我还不是一般坐困危城。”
只听一阵脚步声响,一个身材瘦小、脸尖面白、样貌清隽的千户急步入厅,众百户纷纷起身见礼。
这千户进来便喊:“王晋千户何在?尔有何权力召左卫众将兵官在此议事?”
王晋早在后堂候着,听到声音跨步入厅,沉声喝道:“黄之问千户,何故吵嚷?”
黄之问道:“就问你有何权力......”
王晋打断他的话,道:“就凭我亲奉皇帝圣旨!怎地?黄之问千户是准备投降闯贼,打算抗旨不遵吗?”
黄之问怒道:“你血口喷人!何来皇帝圣旨?怕是失心疯了吧?且看你如何收场!”
王晋再不理他,环视大厅,道:“我看该来的都来了,不该来的也不须再等。”大喝一声:“天津左卫众将官听令!”
众武官闻令,稀稀拉拉正作反应,突然一阵脚步刀甲声响,一两百持刀盾着护甲士兵从内涌入,剑拔弩张,将议事厅围了个严严实实。
武官们纷纷变色,有胆小的甚至一屁股跌坐地上,声音颤抖道:“这......这是要做甚?”
一络腮胡子圆脸浓眉全副武装百户官按刀而入,笑嘻嘻道:“诸位大人不要紧张,此为非常时期,城中闯贼奸细刺客甚众,须严密保护大人们安全。”说罢站在王晋身后,收敛笑容目不斜视侍立不动。
王晋目光阴沉,一一扫视厅中武官,一字一顿:“今奉皇帝圣旨,京城陷落,天津危急,为统一指挥保境安民,特令天津三卫合而为一,敕令本官为天津卫指挥使,掌非常时期生杀予夺之权。原天津三卫擅离职守之将官,一律革职问罪,所缺官额,由次级武官按功绩年龄资历替补。”说完,转头对络腮胡百户道:“李伟安百户,请出圣旨,给众人传看。”
“遵命,指挥使大人!”李伟安从身旁一麻子脸总旗手里接过一个黄色卷轴,小心恭敬地展开,然后举在胸前给众武官传看。
众人见那卷轴里密密麻麻写满文字,也不及细看,只仔细看那印章,确是皇帝玉玺无疑。
只听黄之问道:“不可能,绝无可能,这定是假的圣旨。既是圣旨,如何没有宣旨钦差?而且圣旨材质乃绫锦,如何会用这纸张,这分明便是假的嘛。”
王晋目视黄之问,目现杀意,道:“黄大人慎言。此圣旨乃皇帝陛下昨日当面交付予我,并多有嘱托,如何需要宣旨钦差?至于鉴别圣旨真伪,那是要看圣旨上皇帝玉玺印信,而不是看用的纸张材料。何况皇帝此次出巡甚是紧急,只能带些紧要之物,哪里还能带其他御用之物?”
王晋又对众武官道:“不瞒诸位,因京城陷落,崇祯天子昨日巡幸至天津卫,今晨离去,预计八九日后可抵南京。天子在天津时,本官有幸面圣,聆听教诲。”
黄之问笑道:“便是你说破天,本官也是不信你的天方夜谭。将这假圣旨给本官仔细瞧瞧,本官定然还能找出许多破绽。”
黄之问伸手去抓李伟安手中圣旨,说时迟那时快,高大的李伟安一脚将瘦小的黄之问踹翻在地。
黄之问惨叫,“好你个李伟安,竟敢殴打上官,无法无天,本官定不与你干休!”
王晋厌恶地看着从地上爬起的黄之问,冷冷道:“藐视皇帝圣旨,罪不可赦,杀!”
杀字才出口,却不知何时那麻脸总旗已经欺到黄之问身后,猛地扭住黄之问双臂。
黄之问惊惶叫道:“你们要干什么?放肆!快放开本官!”
李伟安将圣旨放到身旁一总旗手里,狞笑着利落抽出一把短刀,上前一把揪住黄之问头发,短刀在其脖颈一划,鲜血喷涌,黄之问喉头咕咕作响,这下再叫不出声来,只是一脸惊怖。
王晋挥挥手,“拖下去。”
麻脸总旗将黄之问放倒在地,黄之问徒劳地捂住喷射鲜血,鲜血从他手指间泊泊而出,两个兵丁上前提起他的脚,如拖死狗一般将他拖了出去,地上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痕。
不作不会死,黄之问用生命证明了这句话的正确性。
一路逶迤而行,路上行人三五成群,彼此距离渐渐稀疏拉开。
马车颠簸。
有人轻敲马车车厢,王承恩拨开车帘布,便见李若琏作一商贾打扮,骑在一匹神骏大马之上弯腰欠身问道:“我等可是往南京而去?”
王承恩道:“那是自然。”
“保定府已然陷落,为今之计只好往天津走海路,如何?”
“海路盗贼众多,只怕过于凶险。”
李若琏在马背上坐正,道:“无妨,陆路亦是盗匪成群,相比之下海路还要安全一些。到天津后,吾自会设法通融关系,为东家寻艘好船。”
“既如此,那就一切有劳掌柜安排。”
王承恩探出头望望前后或骑马,或步行的精壮汉子,又问道:“不知掌柜如何在这一时之间找来这许多伙计同行?”
李若琏道:“这些都是不肯事贼的好汉子,昨晚城破,自知无力回天,因此准备行囊遁走,正好遇到东家前来,这番必誓死护卫东家周全。”
王承恩道:“那掌柜与伙计们的家人可有安顿好?”
“弟兄们或孑然一身,或妻儿老小此时并不在京城。至于吾,昨晚便与家中妻儿老小诀别,只待今明两日贼来时以死报国。”
李若琏说这番话时神色平常,王承恩却听得肃然起敬,心道以前只是知道锦衣卫有李若琏这么个人,却不知如此忠义。当下拱手道:“掌柜赤胆忠心,某佩服之至。”
“只要能护得东家周全,重整这破碎河山,吾便是肝脑涂地亦是无憾!贼破城入宫寻不到东家,必然派人四处来找,我等须加快脚程,一路必颠簸异常,东家可受得住?”
王承恩回头看看车厢里端坐的崇祯,只见他身形随车厢晃动抖颤,神色却是平和,目光不似先前呆滞,只是目视前方若有所思,仍是一言不发。
“东家身子已然好些,掌柜的尽管安排急行就是。”王承恩对李若琏道。
“如此便好。”李若琏再不多话,打马前去,在队伍前面做个手势,队伍行进速度立时加快。
王承恩拉上车帘,回身又轻唤崇祯两声:“万岁爷......万岁爷......”
崇祯仍如泥塑菩萨般毫无反应,王承恩暗自忧虑,心想万岁爷莫不是真被雷劈傻了吧?
一行人一路不停,饿了便边走边啃些干粮,只在飞雪中急行快走。
行得大半日,天色黑尽时,队伍才找了一座没人打理的荒废驿站歇脚。
那驿站中有十几个避难歇脚的人,锦衣卫们不由分说便将他们全部撵了出去。那些人见这群商贾凶神恶煞手有利刃,虽心有不忿却也不敢争执分说,只好被赶到不远处燃了一处火堆取暖过夜。
锦衣卫将一间设施尚算完备的驿站客房仔细收拾干净,才从马车上请下崇祯进去歇息。
寒夜深沉静寂,夜空中雨雪零落,野外那堆篝火燃烧着,不时发出“噼啪”轻响,聚在火堆旁取暖的人们将所有衣物紧紧裹在身上仍觉寒冷,抖抖索索的难以入眠。
崇祯躺在床上沉沉熟睡。
自被雷劈之后,他的精神一直处于一种混沌状态,前世来到今生,李家堡的灵魂遇上崇祯的记忆,犹如燃烧的火油被泼了一大盆水,一下子就砰然爆炸火花四溅,若非李家堡的灵魂具有强大的意志,只怕那时崇祯就已经疯掉了。
后来,他的精神就处于一种自我保护的当机状态,一路行来的人、事、物,他都能看到听到感觉到,但却像在梦中,意识与身体之间始终隔着一层玻璃一般,不能思,无法说,作不了任何反应。
直到夜晚睡去,崇祯才像一台当机的电脑终于被扯掉电源关了机,结束了这梦游似的混沌状态,在无梦的空白中沉沉睡去。
也许是灵魂与记忆利用那空白完成了修复与融合,深更半夜的此时,如电脑重启般,前世的林林总总开始在崇祯的梦境中如画卷展现。
梦境中,一个家境贫寒却聪明勤奋的少年,在一个叫小渔村的国际大都市里无助地拼搏努力。
后来,美丽的表姐爱上了他,还不顾家人反对嫁给了他,成为了他的新娘。
有了富有的表姐家支持,他创办企业,迅速完成了资本的原始积累。
此后,他的一生顺风顺水,并购企业、开发地产,生意做到全世界,竟然成为世界华人首富。
无奈在他九十多岁,当他以为自己可以无憾的离开这人世时,小渔村风云突变,上百万人走上街头与政府激烈对抗,某些势力为了政治需要,对一生远离政治的他大肆攻击,让耄耋之年的他声名俱毁。
反躬自省,他决心用人生的最后一点时间为小渔村人民做点贡献。于是安排所有家人离开小渔村,他一个人留下来,利用他巨大的影响力、超凡的手腕以及可以敌国的财力,全力帮助一个与他政见一致的草根议员实现抱负左右逢缘成为小渔村总督,新总督在他全力支持下雷厉风行施行一系列得当政策,重新恢复了小渔村的繁荣与稳定。
百岁之后,油尽灯枯,在一个阳光和熙的下午,他坐在躺椅上晒着太阳,嘴角含笑看着在草坪里追逐嬉戏的儿孙们,安详地离开了那个世界......
熟睡中的崇祯猛地从床上坐起,神志变得无比清明。
此时的他,既是崇祯,又是李家堡,两者实现了完美的融合。
黑暗中,他嘴里轻轻喃喃自语:“老天爷,感谢您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无论如何,我会珍惜的。”
清晨,天蒙蒙亮,勉强能看清前路时,崇祯一行便重新启程。
马车里,崇祯仍是不言不语。
王承恩细心的服侍崇祯吃干粮,嘴里说:“万岁爷,今日可觉得好些了?”
崇祯无比认真地嚼着肉干,没有答话。能这么刚劲有力的嚼东西,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王承恩见他不答,轻叹一声,脸上忧色忡忡,心想自己的万岁爷只怕是真被雷劈傻了。
“谢谢你。”
崇祯忽然转头对王承恩说,还笑了一笑,然后又咬下一截肉干,继续无比认真地嚼着。
王承恩愣住了。谢谢俺?还对俺笑了?万岁爷是多少年没笑了来着?太反常了!莫不是万岁爷没被雷劈傻,是被劈疯了吧?
此时的北京城仍是雨雪绵绵,天气异常的冷。
西长安门,一支数百上千人的队伍簇拥着一个眼窝深陷只剩一目,颧突鼻钩,头戴大帽,身披红色大氅,骑匹杂色大马的粗豪大汉,浩浩荡荡直入城门。
那粗豪大汉正是几乎不费一兵一卒占领北京的闯王李自成。
铁蹄踏入皇城,沿途百姓一顺水地跪拜。
李自成志得意满,难抑胸中豪气,掏出身上弓箭,指着百步外长安牌坊对周围众人道:“如果能射在中间字上,则天下太平。”声音粗哑有如豺声。
当下弯弓搭箭,一箭射出。
众目睽睽,却见那一箭射在了牌坊上瓦楞之中,场面一度尴尬。
此时,一个身材矮小、圆脸长须、文士打扮的人高声解围:“射在沟中,以淮为界。”此人却是李自成军师宋献策。
李自成笑道:“军师之言有理。”
继续前行至承天门,李自成顾盼自得,想起刚才失手,便想再来一次,指着“承天之门”四字道:“我能为天下主,则一矢射中四字中心。”
再次弯弓搭箭一箭射出。
只听“砰”的一声,那箭射在天字下面,又射偏了。
李自成的脸色变得不大好看,毕竟老脸虽厚,接连失手还是有点兜不住。
场面尴尬之时,身旁一年约五旬的文士道:“中其下,当中分天下。”这文士则是牛金星。
李自成将弓投与近旁卫士,哈哈大笑道:“还是读书人会说话啊。”
铁蹄跨入承天门,便见约有三百多宦官内臣跪伏于地,口呼:“永昌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迎接皇宫的新主人李自成。
宋献策对李自成道:“这些内臣为首之人乃司礼监大太监王德化,执掌东厂。便是此人前日打开德胜门迎接我军。”
李自成微微点头,喝声道:“王德化何在,上前答话。”
跪在前面的一个太监连忙起身,低头急步奔到近前,扑通一声跪下,伏地道:“王德化参见皇上!”
“抬起头说话。”
王德化抬起头来,只见他浓眉大眼方脸,端的一副好相貌。
李自成道:“尔开城门有功,令尔照常掌管司礼监。”
“老奴叩谢皇帝厚恩。”王德化感激涕零,咚咚磕头谢恩。
李自成道:“我且问尔,那崇祯现在何处?”
“昨日宫中便已大乱,内宦宫女纷纷自行出宫而去,他于昨日清晨叩鼓无大臣应,后不知所终。”
李自成眉头一皱,对左右道:“崇祯皇帝一直为奸臣所蒙蔽,流落在外恐仍为奸臣所误,便是掘地三尺,也要将他找到,保护周全。传令出去,只要找到崇祯皇帝者,赏黄金万两,封伯爵。匿者夷族!”
日已近午,崇祯一行抵天津城下。
只见城门紧闭,城外聚集许多衣不蔽体、骨瘦如柴的流民,也有一些是刚从京城、保定等地而来的难民,满眼所见哀鸿遍野,一幅末世景象。
正是暮春时节,皇家御苑景山之上,草木葱郁,鸟语花香。
山林间,忽然传出一声声凄厉哀切的哭声,打破了这春日山中的旖旎风光。
却见山石嶙峋中,一棵枝叶翠绿的歪脖子树下,一个身着皇袍的男子正欲引颈自缢,一旁则是一个太监服饰的人伏地恸哭。
皇袍男子蓄有短须面目英俊,容色憔悴辨识不出多大年纪,蓝色绣金龙的皇袍上竟密布着许多斑斑怖人的暗红血迹。
正此时,突然狂风大作,天色骤变黑云翻滚,那两人还未作什么反应,便有一道粗壮华丽的闪电从黑云滚滚的空中蜿蜒劈下,“轰隆噼啪”两声巨响,歪脖子树被闪电正正击中,一股蓝白色的光穿入皇袍男子身体,将那男子身体抛射起来,重重摔在地上。
那树干从中间摧折倒塌,余干残枝燃起了熊熊火焰。一片狼藉中,只见那两人倒伏在地,不知生死。
良久,那太监模样的人方悠悠醒转,爬到皇袍男子身边,带着哭腔惶急大呼:“万岁爷,万岁爷......”
皇袍男子双目紧闭,牙关紧咬,毫无生息,似乎已经被雷电给劈死了。
大风呼啸,一片片鹅毛般的大雪从天空飘落下来,密密麻麻,遮天蔽日,很快就在皇袍男子身上、头发上覆盖了一层积雪。
太监模样的人悲恸至极,跪在大雪中张臂仰天长呼:“贼老天,为什么?为什么?万岁爷到底做错了什么?你竟然要用雷电劈死他?贼老天,你没良心啊,要劈就劈某呀,贼老天......”
“嚓”的一声,黑沉沉的天空中猛然又是一道巨型闪电劈下,“轰隆”一声,远处岩石被雷电击中,一块巨石轰然崩裂。
太监模样的人跌坐在地,被吓得立时住了嘴,脸上也失了人色。大雪、雷电,这两种原本风马牛不相及的自然现象凑在一块,如此异象实在骇人。
“咳咳......咳咳......”
雷声巨响后,地上皇袍男子竟然醒转过来,由仰躺变为侧卧,弓着身子剧烈地咳嗽着。
太监模样的人大喜过望,忙过去将皇袍男子扶起半坐,轻拍其背。
“万岁岁,臣下还以为......以为......,陛下,可有哪里伤着?”
迎着寒风,皇袍男子在迷眼的雪幕中努力睁开眼睛,艰难的张着嘴巴,半晌才从沙哑的嗓子里蹦出声音:“我......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猛地,皇袍男子脑中持续不断涌入巨量的信息,一帧帧一幅幅记忆画面极速的在脑海中闪现,让他只觉头痛欲裂,疼痛难耐之下又倒在地上抱头痛呼,全身颤栗抖动。
“万岁爷,万岁爷......”太监模样的人手足无措惊惶大呼。
蓦地,皇袍男子脑海中杂乱无章的画面开始变得规律起来,一幅幅记忆画面清晰闪现,他看到自己手持宝剑砍杀着一个个嫔妃模样的艳丽妇人,血沫飞溅,场面血腥残忍之极。一个皇后模样的美丽女人手握白绫梨花带雨,哀怨地对他说:“妾事陛下十有八年,卒不听一语,至有今日”,说完便在他面前上了吊,曲线婀娜的身体吊在梁上一摇一晃;接着又一个美艳贵妇在他持剑监督之下用白绫自尽,不料白绫脱落,将她重重地从梁上摔落下来,被他抢上前去刺了几剑,倒在血泊之中;一个娇丽少女被他手起剑落,将一条左臂生生斩落,昏死地上;甚至还有一个只有几岁的稚嫩女童,也被他毫不留情的持剑斩杀;浑身是血的他奋力敲击巍峨宫殿旁的大鼓,却无一名大臣闻鼓声前来应诏,他四顾绝望茫然,失魂落魄的出宫上山......
一幕幕血淋淋的画面如一记记重锤砸在皇袍男子心灵之上,痛得他无法自抑,一脸惊怖地喃喃自语:“这是怎么回事?我不是李家堡吗?我......我不是已经死了吗?我怎么会在这里?这是什么地方?”终于,心灵再承受不住那般沉重的伤痛,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将出来,脑子变得浑浑噩噩,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原来,这皇袍男子正是明朝末代皇帝崇祯,因京城被闯军攻破,走投无路之下上景山(煤山)自缢,突遇天降雷雪异象,雷击时,来自四百年后的华人世界首富李家堡的灵魂穿越进了他的身体里。而那个太监则是从崇祯小时便伴随左右的王承恩。
王承恩急急将崇祯扶起半坐,带着哭腔劝道:“万岁爷,何苦如此?留得青山在,何愁没柴烧。且听臣一劝,移驾下山,去往南京重建中枢,安邦定国。”
却见崇祯只是任由他扶着,双目无神,呆愣愣的直视漫天大雪,并不答话。
王承恩见崇祯这副模样,当机立断将他扶站起来,拿起地上一个包裹,扶着崇祯一步一步拾阶下山而去,两人身影不一会儿便消失在山野茫茫大雪之中。
山道上,风雪稍歇,王承恩扶着崇祯坐在一块山石上,然后从包裹中取出一件灰蓝色厚袍,将崇祯身上溅满鲜血的皇袍脱下,换上灰蓝厚袍,又在崇祯头上戴上一顶灰色大帽,再仔细拭去崇祯脸上手上血痕。
崇祯只是浑浑噩噩,任由王承恩帮他改扮。
王承恩脱去自身太监服饰,穿上一身灰色布衣,作一仆从打扮,然后寻一石缝将两人换下衣物仔细藏好,小心抹去痕迹,方才扶着崇祯继续下山。
北京城崇文门内,黑压压的跪了一地男女老幼,呼天抢地,只求守门兵丁打开城门,放他们逃出城去。
高巍的城墙之上,风雪之中,一名身着飞鱼服的黑脸中年男子手扶绣春刀刀柄凭墙而立,眼望飞雪漫舞下的皇城,任由雪片落在冰冷如铁的眉眼脸颊之上。
一名瘦削精悍的锦衣卫小旗快步上了城墙,单腿跪地抱拳禀道:“禀同知大人,城下有两人持皇宫腰牌请开城门。”
黑脸男子冷哼:“张山,本官的话尔听不懂吗?管他什么腰牌灵牌,管他什么达官贵人,这城门都是不开!休来烦扰本官。”
“卑下该死,只是卑下观那二人似乎不同寻常。”那锦衣卫张山说着便将一面金色腰牌递与黑脸男子。“二人中有一戴大帽之人卑下有印象,昨晚他便曾被一队锦衣卫拥着想出城去,却被守门的兄弟们着实羞辱了几句,骂他们食君之禄关键时刻却弃君私逃,那头戴大帽之人听了似乎羞愧,带着锦衣卫们又离开了。”
“昨晚竟有此事?!”黑脸男子将那腰牌拿在手中仔细一看,认出是皇宫中极高品阶宦官的腰牌,又急忙返身向城内墙下俯视,便见一片跪倒哀求的人群边缘,有主仆二人鹤立鸡群般站立着,那主人的脸被头上大帽遮住,而那白面无须仆人看着却有十分眼熟,黑脸男子心中一惊,暗道:“这莫非是随侍皇帝左右的司礼监秉笔太监王承恩王公公?”
黑脸男子快步下了城墙,穿过人群走过去看清楚主仆样貌,不作声色地对随后而来的张山道:“请此二人随本官进去说话。”
四人进了城墙下锦衣卫值守营房中,张山掩上房门,黑脸男子朝着头戴大帽之人纳头便拜,口称:“微臣锦衣卫南堂同知李若琏参见皇帝陛下!”
原来,此主仆二人正是从景山逃亡到此的崇祯和王承恩。
那一旁的锦衣卫小旗张山十分机灵,此前已经猜到了七八分,现下见李若琏跪拜,忙也跟着跪下磕头。
李若琏拜完,半晌不见崇祯说话,只听王承恩道:“形势危急,李大人请快开城门。此事甚秘,勿让他人知晓。”
李若琏抬头看看浑浑噩噩一脸呆滞的崇祯,对王承恩疑惑问道:“陛下为何如此?”
王承恩当然不可能将实情告诉李若琏,毕竟被天打雷劈可不是什么好事,传扬出去就大大不妙。
王承恩叹了口气,道:“我家主人遭逢大变,以致精神有些恍惚。李大人,还请快些放行。”
李若琏像是下了什么决心,自行起身,向王承恩拱手道:“此去一路艰险,王公公且稍待,卑职去呼唤一些信得过的弟兄,一同护送陛下。”
说完不等王承恩回应,便自顾出门而去。
王承恩内心惶急疑惧,也不知这李若琏是否可信,到后来把心一横,只与崇祯在房中耐心等待。
一盏茶工夫,但听得外间传来人们欢呼之声,人声嘈杂中,隐约听到有人说:“城门开啦!城门开啦!多谢各位兵爷爷,各位兵爷爷必然多子多福,长命百岁!”
房门打开,那锦衣卫小旗官张山探身进来,他换了身寻常百姓打扮,背上背了个大包裹,便是腰间绣春刀也用破布裹住,一副逃难模样,也不说话,只是笑眉贼兮地指指门口一辆马车,做了个恭请姿势,示意崇祯二人上车。
王承恩扶着崇祯出了房门,见城门已开,城中人们扶老携幼如蒙大赦般涌出城去。
场面纷乱中,没人注意崇祯二人,他二人上了马车,便觉马车缓缓前行,随着逃亡人流出了城去。
“天子既赐我生杀予夺独断之权,不如此无法在此大敌当前人心纷乱之际统御局面。本官且问,还有谁敢藐视圣旨,且站出来,本官不介意再杀之立威!”
王晋环视众武官,众武官噤若寒蝉,都低下头去。还有胆子特别小的,竟然吓得小便失禁,空气中散发出一股子尿骚味,与新鲜的血腥味混杂着。
在众武官印象中,王晋历来儒雅,有儒将之风,没曾想这说杀人就杀人,杀的还是与他同级别的五品武官,眼睛都不眨一下,让人如何不怕。
“甚好。本官宣布,从今日起,天津卫按皇帝御令实施紧急状态,一切行动都听本官指挥,凡不听号令者,从重从严从快处置。原天津三卫改编为布政衙门,专司紧急状态下地方政务,所有武官转任地方,官衔暂时仍按卫所序列称呼,火炮弓弩等重型军械物资一律上交新天津卫。新天津卫优先从原三卫中招录武官及士卒,同时在地方上公开招募录用,务必在短期内成一能战之军。”
崇祯通过暗访天津情况,了解到天津卫所士卒平时是民,战时是兵,军队战斗力严重退化,组织纪律只怕跟后世天朝的民兵组织差相仿佛,因此要将原三卫转为地方行政机构,新建完全脱产专门暴力机构,以应对紧急状态,确保顺利过渡。王晋不折不扣地执行了崇祯的安排。
“圣上诏令将抄录传报至原天津三卫百户官以上,各位拿到诏令务必认真研读,掌握精要。天子对天津紧急状态下防务政务有精准圣令,务必切实执行。后堂中正在加紧抄录圣旨,各位等会儿拿到圣旨,立即返回本部,遍喻圣旨,动员所辖部众,听候本指挥使下一步指令。”
王晋说完,也不废话耽搁,带着李伟安等手下径直出了议事厅,跨上坐骑直奔天津左卫指挥使官衙而去。要在最短时间内掌控天津卫,王晋要做的事情太多,需要争分夺秒。
议事厅中武官仍是惊魂未定,人人面面相觑,都不说话。
那麻脸总旗笑嘻嘻地给众人作揖道:“诸位大人且安坐,圣旨抄录好了,自有士卒送出。”
单眼皮胖脸的杨姓百户认识麻脸总旗,此时大着胆子问:“赵总旗,你昨日也见着天子了?”
赵总旗笑道:“那是当然,只是当时并不知是天子,只以为是京中来的什么大人物,直到今天离去后,才知是天子。”
杨百户苦笑,“天津离北京如此之近,闯逆不日必将派兵来取,天津根本无守御之力,你家大人又是何苦。”
赵总旗脸色一变,收起笑容道:“杨大人慎言,黄千户的下场可就在眼前。”
杨百户暮地脸色吓得发白,不敢再说话。
赵总旗却又笑道:“各位大人只是还未仔细看那圣旨,圣旨中已经言明,若贼军势大,天津卫无力守御,王指挥使可举城暂降贼,只要能保全官民百姓,他日反正,有功无过。”
那周百户道:“当真?圣上竟有如此开明旨意?”
赵总旗笑道:“那还有假?等会各位大人拿到圣旨抄录本,一看便知。”
天津左卫指挥使官衙,寒风中门可罗雀。
王晋在众士卒护卫下,直入官衙,登堂入室。
官衙中空空如也,一个守门老卒过来疑惑问道:“王大人何事来此?”
“来见汪大人,汪大人何在?”王晋道。
老卒道:“这两日并不见汪大人。”
王晋道:“既如此,本官去他府上寻。”
“寻某作甚?”一个声音传来。
王晋转头看去,见一神色萧索,一手提着些吃食,一手握着酒壶,黑脸上泛着些酒气,三十多岁的将官走了进来,边走还边拿起酒壶猛灌了一大口。
这人正是天津左卫指挥使同知汪猛。
汪猛打量王晋等人一番,道:“你等这般模样,莫非是闯贼来啦?好好好,早来早好,可以来个痛快,某深恨自己无回天之力,只能以死忠君报国而已。”
“天津还有救,大明也还有救!只要还有一线希望,我辈都需努力,汪大人请振作!”王晋道。
“有救?还有什么救?贼寇把都城都攻陷了,还怎么救?那些百姓都天天盼着吃他娘穿他娘闯王来了不纳粮,就是当兵的,有几个愿意跟贼拼命的,这还怎么打?”
“因为贼终究是贼,这多年来,闯贼四处流寇害民,所过之地如蝗虫过境赤野千里,可有真正给百姓带来好日子?要安邦定国,让天下人过上太平安逸日子,还得靠我等有志之士!以前我等无权,有心而无力报国,现下我们有权啦,尽可一展抱负!”王晋恳切道。
汪猛疑惑,“有权了?这是何意?”
“将圣旨拿给汪大人看。”王晋对李伟安道。
汪猛更加疑惑,“圣旨?”将手中酒壶吃食丢给一个士卒,接过李伟安递过的圣旨,展开看了起来。
好半晌,汪猛才抬起头来,道:“这是真的圣旨?”
王晋哭笑不得,道:“我与汪大人相识近二十载,我的为人汪大人是清楚的,便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做伪造圣旨这般事。”
“皇上怎会对天津事务做如此详尽安排?”汪猛仍是不解。
“这圣旨就是皇帝在天津所书,不瞒汪大人,皇帝今晨才从直沽码头乘船离去。”
“皇帝将王大人连升四级,而且授予非常时期生杀予夺独断之权,这权力确实好大,古之节度使也不过如此。”汪猛酒意全无,正色道。
王晋面上略显尴尬。这汪猛武进士出身,虽然比他年轻,但升官却比他快得多,两人本是同僚,但后来汪猛升到了从三品同知,而王晋还仍是五品千户。
汪猛猛然向王晋单膝跪地而拜,道:“只要王大人能保境杀贼,汪猛愿誓死追随大人。”
上下级身份的转换让王晋略微不适应,将汪猛扶起。
“时不待我,如今需在最短时间内掌握天津兵权,以统一指挥准备抗贼,请汪大人出面召集天津三卫仍在天津的卫指挥使同知以上武官到此急议,宣晓圣旨。”王晋道。
“得令!”汪猛躬身抱拳行礼领令,身份角色转换十分之快。
公元1644年3月25日上午,北京崇文门,天色阴郁。
一队运送柴碳的马车逶迤入城。
车队中,锦衣卫千户曾南与另外两名锦衣卫乔装成抬柴夫模样,顺利进了城。
他三人于昨日混在运粮船队中抵京城外漕运码头,原本打算混到出城运粮的车队中入城,无奈运粮车进城的朝阳门是闯军李岩所部把守,盘查甚严,只好绕到这曾经守卫的崇文门来看有无机会,探知这里守卫的是刘宗敏所部,守卫颇为松懈,于是在城外远郭处等到一队运送柴碳的车队,谎称是京城内某官宦家家丁,护送官宦老父亲回乡后返京,不料城头变幻了大王旗,入不得城,请求车队带他们一同入城,并当即塞了些银两给那运柴碳车队头目,头目看在银子份上便让他三人跟在车队中入城。
入得城来,虽然只是短短几日,曾南三人却有隔世之感。
只见城中气氛还算平静,举目瞧去,但见家家户户的门上都贴着“永昌元年顺天王万万岁”、“新皇帝万万岁”等字样黄贴。
紫禁城。
宋献策迈着小短腿急匆匆步入英武殿,找着正在与牛金星商议公务的李自成。
“皇上,天津来书了。”宋献策参拜后便道。
“可是天津三卫递归顺降表来了?”李自成极自信地道。
宋献策略显尴尬的轻咳一声,道:“并非降表,前些时日派去的使者传回消息,说天津的态度目前暧昧不明,却拿了一封书信说是崇祯皇帝亲书与皇上,使者不敢怠慢,立即遣人送回京城。”
李自成腾地站起身来,道:“崇祯皇帝跟我有什么好说?递与我看。”
宋献策双手奉上,李自成拆开书信阅看,半晌,突然哈哈大笑。
“那崇祯在信中说了什么?”牛金星也禁不住好奇地问。
李自成将信递给牛金星,道:“不知那崇祯皇帝是不是魔怔了,竟然教我稳定边关,安抚百姓。这改朝换代,我大顺本就该如此做,何须他教?他一个亡命南逃之人,竟然还来指点我,甚是可笑!”
牛金星将那信看了一遍,也道:“崇祯皇帝此信到底是何用意?莫非还要沽名钓誉,彰显其一心为国为民?”
“定是如此。嘿嘿,天下被他治理得民不聊生,竟还有脸装出一副一心为国模样,实在可笑。”李自成赞同牛金星看法。
“我且瞧瞧。”宋献策也是好奇心大炽,从牛金星手中拿过信细看。
宋献策看毕,却正色对李自成道:“皇上,以臣看来,不论崇祯皇帝写这封信是何居心,但其具体建议却也中肯。比如他说京城近年来瘟疫横行,那瘟疫竟是通过人呼吸口沫、跳蚤等方式传播,需要进行彻底的卫生扫除、灭鼠、隔离病患等措施,以控制、消灭瘟疫蔓延。还有他说要善待边关将领家眷,善加抚慰边关将领,以防有边关将领在两面受敌绝境之下引清兵入关,招致国家大祸。呵呵,这边关将领我看分明说的就是吴三桂嘛。这番提醒,若非是崇祯皇帝提出,便说是金玉良言也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