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不好的。”池月态度强硬冷漠，“正好让他反省一下。
李尧，我今天真的对你很失望。
你自己好好想想，作为惩罚，今年你妈生日，我依然不会去。”
说完，池月扶着季子轩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徒留李尧一个人站在原地，一身狼狈，像个笑话。
他以为,自己早已经习惯。
可听到池月说的这些话，心里还是如同撕裂一般，痛得厉害。
他捂着自己的心口，自嘲的扯了扯唇。
但凡池月多关心他一点，就该知道,他妈妈早就已经不在了。
在他们结婚后的第二年，糖糖刚出生没多久。
他母亲生日，本来说好了带糖糖回去探望母亲，陪她一起过生日。
可中途池月接到季子轩回国的消息，立刻丢下他们去找季子轩。
那个地方很偏僻，不好打车。他母亲担心他和糖糖，急急忙忙找车来接，结果路上出了车祸。
母亲出殡那天,池月忙着照顾买醉的季子轩。
他给她打了几十个电话，她都没接。
最后一个接了，开口便是训斥。
“李尧，你能不能懂事一点？！
我和子轩只是朋友，他不开心,我陪着照顾他一下而已。
你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非要这么不依不饶的给我打电话？”
那时，他抱着母亲的骨灰，第一次生出了放手的念头。
可糖糖还小，他舍不得让她在不完整的家庭中长大。
再加上，他是真的爱池月，所以他按下了离婚的念头。
想着再坚持一下，或许池月就会回心转意。
之后季子轩再次离开，池月也确实回到他身边，两人勉强过了一段时间相敬如宾的日子。
直到......
季子轩离婚，回国。
粉饰的太平再次被撕碎。
他自以为是的幸福瞬间变得支离破碎！
而这一次，李尧不想再坚持了。
*
李尧穿着一身湿哒哒的衣服回到别墅。
客厅里，佣人正端着早餐追着喂乱跑的糖糖。
李尧一进去，糖糖就一头撞在他腿上。
“先生，您怎么......”佣人看他一身狼狈，吓了一跳。
李尧抓着糖糖的小胳膊，“不是跟你说过了嘛，糖糖已经五岁了，让她自己吃饭，不许追着。”
佣人低头，讪讪道，“您不在，没人能管得住糖糖小姐。”
糖糖看着乖巧可爱，实际就是个小恶魔。
也就李尧能把她镇住，他一不在，她就大闹天宫。
“糖糖......”李尧蹲下身，准备跟女儿讲道理。
却不想被糖糖一把推开，满脸嫌弃的喊道，“你别碰我，脏死了！”
李尧：......
他看着嫌恶的眼神，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一样。
他从来不知道，他的女儿居然这么嫌弃他。
“糖糖......”李尧伤心到声音都有些哽咽，“你怎么能跟爸爸这么说话呢？爸爸......”
“我才不想让你当我爸爸，你好烦啊！
成天就知道逼我学习，不许我吃好吃的。
我不要你做我爸爸，我要季叔叔做我爸爸！”
如同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那一瞬间，李尧心如死灰。
小孩子不懂得隐藏情绪，好恶全都清清楚楚写在脸上。
对上女儿厌恶的目光，李尧怒极反笑，“好，好。”
本来他还在想，该怎么跟女儿说他要离开的事。
现在看来，没有必要了。
以后没有他这个爸爸管着，她应该会很开心吧。
李尧看着糖糖的眼睛，或许是失望透顶了，反倒心平气和起来。
“糖糖，爸爸曾经告诉过你，每个人都要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
既然你说想让季叔叔做你的爸爸，那我就成全你。
以后，就让季叔叔做你的爸爸吧。”
糖糖肉嘟嘟的小脸上绽开灿烂笑容，她拍着手欢呼。
“耶，太好了，以后季叔叔是我爸爸了，我可以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玩什么就玩什么了。”
听着女儿稚嫩的嗓音，李尧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胸口的位置，仿佛破了一个大洞。
风呼啸着往里灌，刮起一阵尖锐的疼。
一旁的佣人都看不过去了，“先生，您别在意，糖糖小姐还小，正是贪玩贪吃的年纪，她根本就不知道谁才是真的对她好。
等她再大一点，她就会明白先生您对她的苦心的。”
李尧笑了笑，什么都没说，转身脚步虚浮的上了楼。
把湿衣服换下来，李尧开始收拾东西。
要带走的东西不多，大多数都准备扔掉。
佣人来敲门，询问是否还需要她送糖糖去钢琴班，就看见卧室地毯上一个巨大的纸箱子，里面放着先生和太太的结婚照，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都是和太太相关的。
不知道为什么，佣人心里咯噔一下。
“先生，您这是......”
李尧扯出一抹笑，“卧室有点乱，我收拾整理一下，一会儿拿去丢掉。”
佣人震惊，“全部......吗？”
先生不是最宝贝他和太太的结婚照吗，怎么会突然想要拿去丢掉？
“嗯，都旧了。”李尧道，“是时候换新的了。”
只有他这个旧的识趣让位，新人才能进来。
可惜佣人没听明白他的弦外之音，还以为他是想换一张新的照片。
还附和的说了一句，“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先生，需要我帮您拿去丢掉吗？”
“不用了，我还没收拾好。”
佣人才又道，“那先生，糖糖小姐去钢琴班，是您亲自送，还是......”
“她不是不喜欢弹钢琴吗？那就不去了，我会给老师打电话，取消之后的课程。”李尧头也没回的继续收拾。
佣人一愣，心底那种不安的感觉更甚。
先生以前最在意培养糖糖小姐的兴趣爱好了，即便糖糖小姐偶尔闹脾气说不去，他也会坚持带她去。
可现在，他居然主动说要取消之后的课程。
佣人心里十分不安，转身出门去给池月打电话。
等李尧把大部分要扔的东西都收出来，装进箱子，抱着箱子下楼准备去丢掉时，正好碰上开车进门的池月。
看到他怀里抱着的东西，池月瞳孔一缩。
“李尧，你这又是在闹什么？！”

“李尧，赶紧熬一点养胃粥，送到洲际酒店3201。”
李尧接到池月电话，已经是半夜。
池月有很严重胃病，这些年为了给她调理，李尧学了很多养胃粥的方子。
今晚她说有一个商务应酬，结束会很晚，不回家住酒店。
李尧看了眼时间，凌晨三点半。
距离他收到那条挑衅的短信,已经过去三个小时。
所以，池月和季子轩，在酒店待了整整三个小时？！
说不清心底是什么感觉，有种早已习惯的麻木。
熬粥的材料昨晚就准备好的，李尧掀被下床,进了厨房。
六点左右，佣人起床看到他在厨房，忍不住感叹，“先生，您又半夜起来给太太煮粥啊？”
李尧笑了笑，没说话。
把熬好的粥装进保温桶后，回头对用人道，“我去给池月送粥,你记得七点叫糖糖起床，吃完早餐送她去上钢琴课。”
“好的，先生。”
李尧拎着保温桶要出门。
佣人突然想起来，“对了先生，有您一封海外的邮件。”
李尧脚步一顿,接过来看了眼，是海外研究所给他发来的工作offer。
让他十天后，去研究所报道。
李尧将邮件放回卧室抽屉，想了想，把抽屉里早就准备好的离婚协议拿出来。
出门才发现，外面在下雨。
到酒店的时候，李尧整个人都被淋湿了。
池月来开门，张口就是埋怨，“怎么这么慢？！”
说完才发现李尧一身狼狈，湿透的衣服滴滴答答往下滴水，已经在他周围滴了一圈。
池月皱了皱眉，“怎么弄成这样？”
李尧被她语气里的嫌弃刺了一下，嘴角苦涩拉扯。
“外面下雨了，你......还好吧？”说着，把保温桶递过去。
池月抿了抿唇，接过保温桶转身，语气冷漠，“我没事，进来擦擦吧。”
看都没再看他一眼。
李尧掐了掐掌心，抬脚跟着她进了房间。
奢华宽敞的总统套房，李尧一眼看见坐在沙发上的季子轩。
男人斯文俊秀的脸微微泛白，手撑着胃，一副很难受的样子。
李尧愣在原地。
暖风一吹，遍体生寒！
他张了张口，嗓音轻飘飘，“所以，你让我半夜起来熬粥，是给他喝？”
“李尧，你别生气，不关月月的事！”
季子轩从沙发上挣扎站起来，急急忙忙的解释，“是我听月月说，你煮的养胃粥好喝。
恰好我胃疼，想喝，所以她才给你打的电话。
对不起，怪我没分寸，没注意时间，大半夜还折腾你。
实在是对不起，我给你道歉，我嘶......”
季子轩想给李尧鞠躬，结果刚低头便疼得闷哼一声。
池月原本在低头盛粥，见状立刻起身，满脸担忧的扶着他重新坐在沙发上。
“你跟他道什么歉，反正他整天在家闲着也没事干，半夜煮个粥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扭头看向李尧，神情语气都是不耐，“李尧，你闹够了没有？！
子轩是为了帮我挡酒，才会犯胃病，你身为我的丈夫为我分担一点不是应该的？
除了熬粥你还能做什么？你也就这点用了！”
李尧觉得好笑，他闹？！
他不过是问了一句，就成他在闹了？
他的妻子，半夜不回家和别的男人在酒店开房，为了别的男人让他半夜爬起来煮粥送过来，他连问都不能问一句了？！
“月月，你别这么说李尧。”
季子轩抓住池月手腕，满脸愧疚，“任谁半夜被吵醒，心里都会不舒服。
都怪我，胃疼而已，又不会死，忍忍就好了。
你不该为了我，大半夜麻烦他的。”
看似帮李尧说话，实则句句都在炫耀，在挑拨。
池月本就难看的脸色，果然更加难看了，“够了，这怎么能是你的错，你也是为了帮我。
李尧，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你实在太让我失望了！”
看着池月冷漠嫌恶的神色，李尧心底苦涩蔓延。
这可能就是所谓的，一个人不爱你，你连呼吸都是错！
是的，池月并不爱他。
哪怕他们已经结婚六年，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池月依然不爱他。
当初池月和季子轩相爱，池家嫌弃季子轩的出身，逼池月和他分手。
两人在最相爱的时候被迫分开，季子轩心灰意冷选择出国。
还在池月追去挽留时，对她说了很多狠话。
池月伤心欲绝，为了和家里对抗，随便在酒吧里抓了一个人共度一夜，就说要和对方结婚。
而他，就是那个被随便抓住的倒霉蛋。
可笑，他当时却对舞池里恣意释放魅力的女人一见钟情。
那一夜，是他此生度过的最美妙的夜晚。
以至于后来池月找到他，拿出怀孕的检查单让他负责时，他连一秒钟的犹豫都没有，直接和她领了结婚证。
之后很久他才知道，池月来找他让他负责那天，季子轩在国外和别的女人举行婚礼。
回忆涌上心头，拉扯出密密麻麻的痛。
李尧闭了闭眼，“池月，我有话要和你说。”
他低头，准备把包里的离婚协议拿出来。
可是手指才刚触到文件，那边季子轩突然捂着胃低低痛呼一声。
池月的注意力立刻被他吸引过去，忙不迭的关切，“子轩，你怎么了？”
季子轩蹙眉忍耐，白着脸小心看了李尧一眼，“我没事，月月，你快和李尧好好谈谈吧，别让他误会了。”
见他都疼成这个样子了，还不忘帮李尧说话。
池月没好气道，“不管他，我先送你去医院。”
“我没事，还忍得住。别因为我，让李尧不开心。”
季子轩善解人意，似乎生怕成为他和池月之间的障碍一样。
可在池月看不见的时候，眼底的挑衅却根本不加掩饰。
池月强硬的将他从沙发上拽起来，“他有什么资格不开心？
不过让他半夜起来煮个粥而已，做惯了的事他也要闹一通，存心让我不痛快。”
“可是......”季子轩担忧的看着李尧，“你就这样把他丢下，不好吧？”

季子轩立刻明白她什么意思。
一把按住了李尧的行李箱。
于表姑怎么可能错过这么好报仇的机会，当即展开了双臂横在了门口的位置。
将李尧可以离开的通道，围的牢牢的。
李尧攥紧了腰侧的拳头，咬着牙看着面前的三个人，“我再说一遍，让开！”
“一个不守男德的男人，都已经结婚这么多年了，你说三天不回家就不回家，回来就从家里拿走了这么多的东西,我还不能看看了？”
“李尧，我不管你去哪，这里面的东西你今天必须给我看！”
李尧抬头：“我要是不给呢！”
“那你就别想走出这个房间！”池月对着季子轩命令道：“子轩，把他的行李箱给我打开！”
“好！”
季子轩一把扯过了他的行李箱，轻松就打开了行李箱。
行李箱摊开,里面除了一些女人的衣服，还有一个相框跟骨瓷。
相框上面不是别人，正是李尧跟母亲的合照。
那些衣服，也都是李尧母亲的。
池月一眼就看出来了。
“李尧，你拿着你妈的衣服跟照片做什么？”
“这是我自己的事，没必要跟你说。”李尧低下头，不想因为跟他们的纠缠，错过了给母亲下葬的好时机。
他重新将他们翻乱的东西整理好。
刚要把行李箱重新合上的一瞬间。
于表姑眼睛特别好使,看到了行李箱的夹层里面，有一个首饰盒。
“不对，他还藏了别的东西！”她伸出布满了皱纹的手，一把将首饰盒拿在了手中。
“你是想拿着月月的东西给你妈？”于表姑愤愤地看着李尧：“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亏月月这么放心你，把钱都交给你保管,你就是这么愧对月月的信任的？”
李尧伸手要抢回来，手却让季子轩给拦了下来。
“这东西是我母亲的！我现在命令你，把这些东西给我放下去！之前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但是你这东西要是不放下，小心我跟你拼命！”
李尧撕心裂肺的怒吼着。
于表姑仗着有两个儿子当后台，怎么可能会畏惧他。
“呵呵，哟，还吓唬上我了。”于表姑将首饰盒又往后拿了一点：“这些东西要是在月月确定之后，不是月月的，我当然会还给你。”
“你妈的东西能有什么好东西？你妈要是有钱，会让自己儿子当上门女婿？”
“我看你那么紧张，该不会，就是偷月月的吧？”
于表姑打开了首饰盒，里面是一套翡翠系的耳环、项链，还有一枚戒指。
那翡翠呈现出来的颜色，是上等的极品。
池月经常跟上流社会的人打招呼，看见那翡翠宝石时，也微愣了一下：“现在高仿，都这么逼真了吗。”
“还给我，不要碰我妈的东西！”李尧上前要去抢。
人却让季子轩拦下，根本碰不到于表姑。
于表姑又不识货，见到那翡翠好看，又听说是高仿，瞬间没兴趣了。
“高仿呀。”她嗤之以鼻。
都没有把翡翠放好，就把装有翡翠的盒子，朝着行李箱这么一扔。
碎没碎，没人知道。
李尧攥紧了拳头，想到自己的恋爱脑，让母亲死后也要跟着自己一块窝囊。
恨不能现在杀死眼前的于表姑。
检查完后，李尧忍气吞声的蹲下身，重新整理着行李箱。
“看也看过了，我能走了吧。我没有拿你，池月的东西！”
池月被李尧锋利的眼眸，搞的彷徨失措。
李尧他......到底是怎么了。
她刚才就是想要挽留他而已，看不出来？
还要任性到什么时候。
“哇，我想要这个瓶子，这个瓶子好好看呀。”糖糖一边说，一边从行李箱里面拿出了骨瓷。
池月刚开始就想问这个骨瓷是做什么的。
让于表姑的首饰盒给吸引到忘记了。
现在这个骨瓷又出现在了眼前，她下意识地问了一句：“李尧，这个是什么东西？装什么的？”
季子轩不懂装懂的说：“我有个朋友，朋友圈里面都是这种东西，好像是T国那边的一种流行法术，好像是养小鬼专门用的。”
“什么？李尧养小鬼？”于表姑惊讶地捂住了嘴巴。
李尧没空理会他们，伸手去抢糖糖手中的骨瓷——糖糖不给，紧紧地抱着就要往外跑。
一个不注意，脚让行李箱给绊倒了。
就听见‘砰’的一声。
骨瓷四分五裂。
里面的白色粉末，也随之飘散在了地面。
于表姑是这些人里面年纪最大的，一眼就看出了那是骨灰，她立刻捂着鼻子，往后退。
池月还没搞懂，这到底是什么。
“李尧，你这瓶子里面装的是什么？这都什么啊。好呛人。”她还嫌弃地用手扫了扫胸前的灰尘。
季子轩温柔绅士的将她拉到了自己的身后，趴在她耳边小声的说：“这是骨灰......你小心一点，别让这骨灰进到你的鼻腔，到时候这小鬼就会缠住你。”
糖糖在地上‘哇’的一下就哭了：“妈妈，糖糖疼......哇呜哇呜......”
季子轩哄着池月，又开始去哄糖糖。
李尧看着地面上属于母亲的骨灰......大脑一片空白。
一股酸涩涌上了鼻尖。
一个一米八三的大男人，就这么趴在了地上。
崩溃的一点一点在地面上划拉着母亲的骨灰。
“表姑，你去拿个扫把，把这些弄出去！”池月对养小鬼这个事嗤之以鼻，吩咐于表姑。
于表姑本来就封建迷信，支支吾吾的不肯去。
“这个......这个东西很有灵性的，要是得罪了它，以后日子不好过的，月月啊，你表姑我还有两个儿子呢，我搞不来这个事，真的......你让季子轩去吧。”
季子轩满脸问号：“不是？你是这家的保姆还是我是这家的保姆？更何况，我也不知道你家的扫把在哪啊。”
于表姑还给季子轩指了一下放扫把的卫生间。
季子轩嫌弃地瞥了一眼于表姑，却始终都没有动地方。
“你们......你们！”李尧将母亲的骨灰一把一把捧到了骨瓷里，猩红的眼眸透着绝望，伴随着无尽寒意的诅咒：“你们都会为了今天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这还是许久以来的第一次，李尧用这么强硬的语气跟池月说话。
池月愣了一下。
她看着李尧，突然感到有些陌生。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李尧却伸手拿走她手上签好字的协议，冲她淡然的笑了一下，转身进了别墅。
看着他的背影，池月心里突然生出一种什么东西逐渐脱离掌控的恐慌。
她连忙追了上去，不等开口叫住李尧,一个小炮弹就直接冲进了她的怀里。
“妈妈，你回来啦。”
糖糖仰着漂亮的小脸第一时间跟她分享，“妈妈，爸爸说，以后我都不用去上钢琴课了是吗？”
池月沉默了下,看了眼往楼上走的李尧。
“嗯，你不想去就不去。”
糖糖更加开心的道，“爸爸还说，我以后可以让季叔叔做我的爸爸，也是真的？”
池月一愣，下意识冲李尧喊，“李尧，你就是这么教孩子的？”
男人上楼的脚步顿住,回头看着池月，“糖糖说，更喜欢季子轩做她爸爸。”
“那你应该好好反思，糖糖为什么会这么说，而不是在孩子面前胡说八道！”池月很生气,尤其是男人淡然的态度，让她心里窝了一团无名火。
“我说过很多遍了，我和子轩只是朋友。”
李尧微微一笑，“不重要了。”
只是朋友也好，旧情难忘也罢，他都已经决定离开了。
“李尧......”
李尧的态度让池月搓火，她还想再说，手机又响了。
李尧背对着楼下，只听到女人温柔又慌张的声音，“子轩，怎么了？”
“好，你别着急，我马上过来。”
挂了电话，池月急急忙忙往外走。
走到门口，又回过头，看了眼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看着她的李尧。
男人眼睫微垂，散碎的头发垂下来，被头顶的灯光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池月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但无端就觉得他应该是在笑。
淡淡的，嘲弄的笑。
池月心里哽了一下，皱了皱眉，还是选择转身离开。
只不过走之前，扔下一句，“李尧，等我回来，我们谈谈。”
说完，急急忙忙的就要离开。
糖糖追上去抱着她的大腿，“妈妈，你是不是要去找季叔叔？糖糖也要去，你带糖糖一起去好不好？”
池月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牵起糖糖的小手，带着她一起离开了。
母女俩谁都没有回头看李尧一眼。
但凡有一个人回头，她们就能看见，李尧微红的眼圈，还有他眼底浓化不开的悲伤和绝望。
*
离开前的第九天，李尧去了一趟研究院，跟自己当年的老师告别。
当初，李尧是生物学院首屈一指的天才，还在读大学就已经攻克了许多生物研究方面的难题。
才大二，就被保送了生物学院院长的研究生，并且直接直博。
可是就在他研三那年，他突然说要为了结婚放弃学业。
他的老师差点当场气晕，骂了他整整一天也没能让他改变决定。
老师伤心失望之余，却还是舍不得这么好的苗子，一直为他保留着研究生和博士生的名额。
并且还在他的研究所，给他留有一席之地。
这些年李尧虽然专心在家照顾糖糖和池月，闲暇之余，也会了解一些生物学上的最新进展。
老师也时不时会发一些研究所的研究资料给他，遇到问题也会和他讨论。
可以说这么多年，他在学术方面的东西也一点没丢下。
要不然，也不会这么轻易就面试上国外研究所的工作。
对于李尧重拾研究，最高兴的人莫过于他的教授。
头发花白的老教授高兴的眼底都有泪花，连连拍打他的肩膀。
“好啊，你能重新回来做研究，老师真为你感到开心。”
“你这个脑子，就应该为人类发展做贡献，而不是浪费在一起三餐、柴米油盐的生活琐碎里。”
说到这里，老教授又叹了口气。
“对了，你要出国这件事，你妻子知道吗？”
当初李尧恋爱脑发作，为了那个女孩连学业都放弃了。
这么多年，无论他怎么邀请，李尧都不肯到研究所来帮忙。
只远程帮着解决一些问题，提一些意见。
现在突然要出国工作，教授多少能猜到，他的家庭应该是出了什么问题。
果不其然，就听李尧道，“她知不知道都不重要了，我们离婚了。”
教授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常叹口气拍拍他的肩膀安慰。
“离了也好，我当初就说，如果她真的在意你，不会轻易让你放弃学业。”
李尧苦涩一笑。
是啊，当初他恋爱脑发作，一心只想奔赴属于他的爱情和幸福。
现在回过头去才发现，他当初的不顾一切，有多可笑。
告别了教授，李尧去了一趟墓地。
他决定在国外定居，打算把母亲的骨灰也一并迁过去。
跟墓地这边的工作人员沟通协商过后，工作人员帮他打开墓地，将李尧母亲的骨灰起出来。
等李尧抱着母亲的骨灰回到别墅，天已经快黑了。
还没进屋，就听到客厅里传来糖糖欢快的笑声。
还有奶声奶气的赞叹，“哇，季叔叔，你好厉害。”
“你做我爸爸吧，我喜欢季叔叔做我的爸爸。”
李尧迈进客厅，就听到这么一句。
他站在玄关的位置，安静抬眼，就看到客厅沙发上季子轩抱着糖糖，池月坐在他们对面。
季子轩用温柔缱绻的目光看着池月，眼底的情意几乎要滴落下来。
池月脸上是温柔的笑。
其乐融融的模样，像极了相亲相爱的一家三口。
池月张了张口，刚要说话，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李尧，脸上的笑容一僵，神色登时冷了下来。
“你不在家好好待着，跑哪儿去了？”
“你知不知道，子轩生着病还帮着带了一整天糖糖，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池月语气责备，李尧安静的听着，垂着眼没说话。
那副样子，让池月心里腾起一股无名火。
就要再说，被季子轩一把拉住了胳膊。
“好了月月，李尧心里对我还有怨气，我理解，没关系的。”

第二天一早上，李尧刚下楼，就看到池月领着糖糖随着人群一块进到了医院。
手里面还拎着保温桶，一看就是给季子轩拿的。
李尧收回视线，在出院通知书上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护士很贴心的提醒：“已经知道过敏源了，下次就别在吃香菜了，虽然这次被抢救回来了，下次呢？身边没有人的时候要怎么办？”
“不要小看过敏，也是会出人命的！”
护士的责备,没有让李尧觉得一点点烦躁。
反而想让她多说几句。
家庭宛若一个梦，早就已经破灭了。
倒不如一个外人关心他。
李尧认真听从她的教诲，唇侧绽开的一抹微笑，让护士都不敢再说下去了。
打心底认为他是不是脑子不正常。
“记住了吗？”
李尧点头：“嗯，记住了。”
护士逃似的离开了他的身边,生怕让李尧缠上。
李尧小心地把出院记录折了两下，放在了兜里。
刚抬眸，池月能吃人的目光凌厉的盯着他。
李尧嘴角的笑倏地收回，极其冷淡地迎上了她的视线。
并没有开口跟她说话的意思。
相反，侧了下身子，想绕开她的身边走。
池月怎么可能让他走，踩着高跟鞋气势凌人挡在了他的前面。
她的手还推了一下他的胸口：“李尧，我说你怎么一夜没有回家,原来是跟踪！”
“你不知道我最近很忙吗？平常晚上都是你给糖糖讲故事的，你昨天不回来，知不知道我忙到多晚才睡？”
李尧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
确实，池月脸上的粉底擦的挺厚了，还是没遮住她的黑眼圈。
李尧上扬了一个语调：“哦。”
池月眉眼间尽是不解：“你,哦是什么意思？”
“哦的意思就是，跟我有什么关系。”李尧回答的特别无所谓。
平时恨不得把池月供上天。
现在，对她冷冰冰。
池月惊愕了一瞬：“李尧......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她似乎想说什么，但是让糖糖给打断了。
糖糖拉了拉池月的手，完全无视李尧的存在：“妈妈，不要搭理他了，我们要是在不把鸡汤送过去，凉了就不好喝了。”
池月微微皱起了眉头，说话如同命令一般：“行了，我原谅你昨晚不回家的事了，你现在回去给子轩熬一点粥，就当补偿了。”
李尧实在没忍住，大笑了两声。
池月却无暇顾及他任何情绪，跟看不见似的，拉着糖糖一块上了电梯。
临走时，还给了李尧一个期限。
上午十二点之间。
李尧都没搭理她，毫无眷恋的大步出了医院。
而牵着糖糖抢电梯的池月，却一直看向李尧的背影。
眼底闪过了一抹淡淡地忧愁。
......
李尧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回到了书房。
这里算是他在这个三百平家里，唯一的栖息之地。
其实，在这个书房里面，他给妻子池月留下过很多个小惊喜。
但是这些东西，从未被她发现过。
他一直以为池月太忙了，所以回到家跟自己说几句话都觉得累。
现在看她对季子轩的态度。
一切已然清晰。
成年人的累，是借口。
她是一点点的时间，都不愿意分给自己。
说不爱都是勉强，而是不配。
池月在心底认为，他不配！
书桌上面，是他曾经听说池月父亲酷爱书法，自己为了能跟她父亲有些共同话题，偷偷练下的字。
也是迄今为止，他写过最好的毛笔字：家庭美满。
墨色晕染着白纸，还浸透出来不少。
写完的时候，看着还可以。
现在越看，越觉得乱七八糟，如同他一地鸡毛的婚姻。
李尧重新研墨。
拿起毛笔，蘸了许多许多，将墨汁甩在了这四个字上面。
他将空白的地方全部都填满。
不到一分钟，之前的字迹就已经消失不见。
留下了一片黑色。
书桌下面，还有三个上锁的抽屉。
第一个抽屉，是密码是池月的生日，里面装着池月喜欢做的事，喜欢吃的食物，包括不喜欢的东西，全部都记录在册。
第二个抽屉，则是糖糖专属。
第三个抽屉，是他们一家三口，每一年都会去别的城市旅游，留下来的甜蜜合照。
之前没发现过什么。
李尧现在拿起这些合照看，笑着笑着眼底就涌上了酸涩。
每一张合照，他跟池月的站姿都隔着一个糖糖。
没有找到一张他跟她挨着的。
李尧看着就十分的想笑。
哈哈。
悲催的婚姻。
手机，正好在这个时候响了。
是池月打过来的。
他看到之后，想来想去，还是接了起来。
池月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对了，刚才大夫说在粥里面加一点黑米，你记得去超市买一点，尽量快一点，子轩就爱喝你的粥，别让他等太久。”
说完，‘啪’的挂断。
他好像，她的佣人。
之前的职责是照顾她跟糖糖，现在又多了一个季子轩。
为了实验室的注资。
他将池月的交代，转达给了家里的保姆，让她去做。
家里的保姆姓于，是池月的表亲。
说是保姆，在家里做的事，还没有李尧多。
保姆听到李尧的交代，满脸的不爽：“月月不是让你亲自熬么？我熬出来的味道跟你熬出来的味道根本就不一样，他们一喝就知道差别，就别费那么多劲儿了呗。”
“你熬呗，你在家又没事，我一会还要洗窗帘。”
“你看看那么多的窗帘，都等着我一个人洗呢！要不是亲戚，我早就跟月月提涨价的事了，就是因为是亲戚，才一直这么个价的。”
李尧紧绷着脸，听保姆诉说着委屈。
见她说完了，他冷声：“你可以辞职，谁给你的价格高就去谁家，没必要委屈自己。”
“人就应该为了自己活着，你不是还有个儿子正在上大学吗？我要是你，我肯定找个价格更高的，这样也能减轻一点负担。”
“不需要月月同意了，我是这个家的男主人，你现在就可以走了。”
保姆的脸上也挂不住了：“你，你你......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话？我在怎么说，也算你表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