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日因为网络舆论反反复复的缘故，夏青青本就一直在跟江堰闹脾气。
没想到沈牧宁竟然还不死心。
江堰气得把手机摔得粉碎。
他就知道这个女人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她在自己身后苦苦追求了四年之久，把他看得比自己的前途未来都重要，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地放弃了？
之前所谓的一切抗争不过都是欲擒故纵吸引他注意力的手段罢了。
江堰叫来律师，让律师给沈牧宁发第二次律师函，“既然她不识好歹，给她和解的机会她不要，那就法庭见！”
又对秘书道：“驰宇科技最近那几个项目是不是正在洽谈阶段？”
秘书点头，“江总您的意思是？”
江堰冷冷一笑，“他不是喜欢逞英雄么？我给他这个机会。”
周丞从沙发上起身，眉头紧皱。
“堰哥，算了吧，闹得太大到时候对青姐的星途也有影响。”
江堰根本就没把区区一个顾宴洲放在眼里。
顾长海草根出身，从销售做起，一路摸爬滚打做到如今江洲房地产业龙头老大的位置，的确不容小觑。
但跟根基深厚，世代豪门的江家比起来根本不够看的。
他要捏死顾宴洲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能有什么影响？顾宴洲算什么东西！不给他点苦头吃吃他就不知道江洲到底是谁的地盘了！再说了，从他们冒用赵知熠的名头伪造律师函就看得出来，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翻不出什么浪来！”
江堰几个朋友都在等着他下班去开派对，庆祝夏青青第一部戏杀青。
“好了好了，酒都准备好了，走走走，几个小喽啰还不至于让我们堰哥如此费心！”
江堰微微一笑，整理好衣领起身，“走吧。”
周丞却显得忧心忡忡。
真的这么简单吗？
......
百佳西餐厅。
沈牧宁松口答应作为曾怀江的助手上节目，顾宴洲这边动作也很快，立刻就差人送来了合同。
赵知熠不放心，非要顾宴洲亲自过来面谈。
于是三人约在餐厅见面。
沈牧宁其实不太想见到顾宴洲，他每次那种能洞悉一切的眼神都令她感到十分不安。
四年前那些事，她不愿再回忆，可偏偏每次顾宴洲的出现都会提醒她一次。
“没必要惊动顾宴洲吧？要不还是算了。”
“怎么没必要了？以前那是我不在，现在既然我来了江洲，肯定不能让我们家宁宁被人欺负了。”
节目只是一个跳板。
赵知熠清楚地知道顾宴洲的真正目的所在。
他想为沈牧宁争取最好最优的条件，顾宴洲想使唤他们家宁宁做事，不拿出点诚意来怎么过得了他这一关？
沈牧宁无话可说。
侍者引着顾宴洲向他们的位置走来。
暮光之下，男人一袭矜贵熨帖的定制黑西装，肩宽腿长，矜贵优雅，面无表情崩着一张俊脸，宛如奢侈品秀场上的高级男模。
饶是对男色已经不太感冒的沈牧宁也不得不承认，顾宴洲确实是拥有一副绝佳的好皮囊。
忽略他恶劣本性的话，还是挺能唬人的。
“这边。”赵知熠挥了挥手。
顾宴洲落座，深邃的视线在沈牧宁和赵知熠之间来回转了一圈，嘴角微勾。
“我怎么不知道赵大律师什么时候还接了个奶妈的活儿？”
原本努力压低脑袋降低存在感的沈牧宁默默抬起头，和顾宴洲投来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那双深邃漆黑的眼中毫不掩饰的恶趣味。
沈牧宁哪里听不出来他的嘲讽。
赵知熠嗤笑：“毕竟是我们宁宁的事，我自然要仔细盯着。对了，听说江氏今天对你们驰宇动手了？”
顾宴洲漫不经心举起酒杯，琥珀色的液体在灯光下折射出琉璃般耀眼的光芒。
隔着这道让视线变得朦胧不清的光，沈牧宁终于开口：“怎么回事？”
顾宴洲深邃的眼眸望向她，“那就要问问你那位前男友了，这么急着把你往我身上推呢？沈小姐，你好像又欠我一个人情了。”
经赵知熠解释，沈牧宁这才知道，原来是江堰那拨人在外面散播谣言。
说沈牧宁搭上了顾宴洲，这才有钱请律师还要打官司。
沈牧宁眉头轻轻皱了起来，无奈地看向顾宴洲：“这件事我会处理好。”
顾宴洲一脸满不在意的样子。
赵知熠把手机递了过来，“瞧瞧，你这前男友还真是嚣张啊，律师函都来了，看样子是要见真章了。”
说着他扭头看向顾宴洲，“怎么着，要不要兄弟帮忙？你们家没事儿吧？”
顾宴洲似笑非笑：“赵大律师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这点破事还打算拖多久？该不会独立出来的第一个案子就要栽了吧？”
赵知熠撸起袖子：“嘿，小瞧谁呢？”
顾宴洲挑眉，端起酒杯有一口没一口地品味起来，看样子丝毫不受影响。
也是。
他的背景可不只是江洲楼王的儿子那么简单，江堰还以为自己踩了只蚂蚁，殊不知这次才是真的踢到铁板了。
沈牧宁喝了口茶，在心中默默给江堰点了根蜡烛。

“堰哥，你那舔狗没来吗？”
“甩了。”
“哈哈哈哈我堰哥威武，江大校花心甘情愿给你当保姆，说甩就甩，啧。”
“怎么，想当接盘侠？”
“行吗？”
江堰似笑非笑扔过去一只酒杯，“你可以试试看。”
沈牧宁追了江堰几年，这才在一起多久啊？
他们还以为至少得玩一段时间呢。
没想到江堰女神一回国他就迫不及待把沈牧宁给甩了。
“这小保姆手段了得啊，被甩了就玩背刺那套，瞧瞧网上这群贫民义愤填膺的，沈牧宁是懂拿捏穷人心态的，玩转舆论的一把好手啊。”
“是不是那个视频？还挺火的，我说堰哥你何必为难一个穷鬼呢？好歹当了你几年的舔狗，听说她为了攒钱坐红眼航班去洛杉矶给你洗衣做饭，都累出病来了，三天两头去医院，你就当捐了得了。”
“是啊堰哥，30万对你来说算什么。不会是你女神生气了吧？”
江堰吐了口烟圈。
“青青怎么可能因为这种小事生气，是沈牧宁自己犯贱找茬，我要不做点什么怎么证明我的爱？况且，看穷人为了点儿钱卑微跪求的样子多有意思。”
“我堰哥牛逼！”
“再说了，老子在她身上花多少钱了？她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一个穷酸妹也敢奢望跟我谈恋爱，逗逗她还当真了。”
周围人发出爆笑。
沈牧宁握在门把上的手逐渐用力。
她追了江堰四年，恋爱一年。
异地的这一年里，她每个月都会坐飞机去洛杉矶陪江堰。
虽然他经常晾她一整天，只有在需要的时候才会想起她。
但沈牧宁毫无怨言。
半年前，江堰忽然变得冷淡。
沈牧宁于是把休息时间压缩到每天五个小时，其余时间不是在学习就是在上班。
每周都飞洛杉矶。
后来，江堰不让她去了。
他们口中的视频是那天沈牧宁喝醉了，情绪上头，随手发了一条缅怀视频，没想到火了。
虽然沈牧宁第一时间就删了视频，但架不住营销号和网友疯传，有人开始扒江堰的信息了。
江堰大发雷霆，给她发了律师函，索要恋爱期间所有开销并要求公开道歉。
沈牧宁今天来是因为江堰托人给她带话，约她今天过来谈事。
她原本还以为是和解，没想到等来的只有羞辱。
她满心付出的五年原来只是江堰无聊时的消遣，是他朋友口中的一条舔狗。
那他们这一年算什么呢？
沈牧宁惨白着一张脸推开门。
众人投来看戏的目光。
江堰正倾身点烟，看到她，眉间掠过一丝厌恶。
沈牧宁一步步走到他面前。
她看着昏暗灯光下江堰冷淡的脸，心脏紧缩。
“所以这一年，你都是在耍我？”
江堰耸耸肩，一副混不吝的样子，抖落烟灰，“玩玩而已，当真你就输了。”
沈牧宁被一句话刺得鼻腔酸涩，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她努力维持着面上的冷静，缓慢点头，“好，我明白了。”
沈牧宁从不强求，爱的时候全心投入，不爱了就果断抽身离去。
既然真心错付，那就及时收回。
她正要转身离开，迎面撞上来人。
小香风套装，大波浪，踩着细细的高跟鞋，从头发丝到脚跟都透着一股精致，嘴角挂着公式化的微笑，看人的时候下巴高高抬起，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傲慢。
——夏青青，江堰的女神。
“诶，嫂子！”
江堰立刻起身迎接，像是看见主人的小狗。
看到沈牧宁，夏青青眉头轻皱。
“江堰，这是怎么回事？”
江堰急忙发誓哄夏青青。
那卑微讨好的姿态，沈牧宁仿佛看到了自己在江堰面前的样子。
原来他不是性情冷淡，只是对她这样而已。
沈牧宁收回视线，抬步离开。
“等等，谁准你走了？”
江堰的朋友拦住沈牧宁，上上下下打量着她，一副嗤之以鼻的表情。
“洛杉矶的夜太冷了，我再也不来了～多感人啊。沈牧宁，分手了还想踩着前任立人设当网红，没想到会被堰哥告吧？你们这些穷人小心思就是多，又当又立的，你贱不贱啊？”
沈牧宁：“视频是无心之失。我没有透露有关江堰半点信息，难道下次我发任何动态之前还需要向你申请？”
“放屁，你当大家都是瞎子？谁不知道你沈牧宁倒贴堰哥，你发那个视频不就是故意引导舆论好让大家误会堰哥，揣测青姐吗？装什么白莲花！”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沈牧宁无心与之纠缠，绕过这人就要走。
没想到江堰大步上前，挡住了她的去路，曾经那双让她痴迷的眼睛里，此刻只有冰冷的眸光。
“道歉，否则我有的是方法让你在江洲待不下去。”
五年的感情，最后换来这样一句话。
沈牧宁已经从失望痛苦变为麻木，如今只剩一潭死水。
“我没做错，为什么要道歉。”
江堰一把扼住她的后脖颈。
沈牧宁被江堰押到夏青青面前。
被迫以一种屈辱的姿势半跪在她面前。
“你发那些东西不就是为了恶心我，离间我和青青么？我再说一遍，道歉！”
下颌传来骨裂一般疼痛，脖子被用力往下压。
那一刻，她心底仅剩的一丝不舍彻底湮灭。
僵持许久，沈牧宁始终不肯低头。
江堰耐心尽失，强迫沈牧宁跪下去。
沈牧宁不肯。
僵持之间，她怀里的包掉在地上，东西稀里哗啦撒了一地。
“什么玩意儿。”有人捡起那张检查单，眯起的眼睛忽然瞪大。
“卧槽，你要死了？”

赵知熠扶着曾怀江站在餐厅门前，等待门童把车开过来。
曾怀江醉醺醺的靠在他身前，盯着沈牧宁，叹息着直摇头。
“你说，这丫头怎么就这么倔呢？还真跟她爸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哎！”
赵知熠笑了笑：“放心吧，她会参加的。”
曾怀江：“你怎么这么清楚？”
赵知熠：“宁宁不是轻易放弃的人。”
这些年沈牧宁虽然因为江堰耽误了大好时辰，但她从未荒废过，一有闲暇时间就啃文献、做研究。
在海胜的这两年，因为得罪了崔卓浩她一直被压一头，诸多研究成果都被人冒抢。
但她为了安心做科研，都忍了下来。
曾怀江眯起眼睛，摸着下巴，陷入沉思。
“曾教授？！”
一道突兀的惊叫声打断二人。
崔卓浩听说这边新开了一家网红西餐厅，牛排很不错，特意带女友过来，正打算出来取车，没想到会有意外收获。
曾怀江：“你是？”
崔卓浩掏出名片：“我是海胜的小崔，四年前在江洲的交流会上我们见过面的，您还记得吗？”
曾怀江本就淡然的表情变得冷漠，上下扫视崔卓浩，冷哼道：“哦，海胜的啊。不记得了。”
崔卓浩丝毫不介意，热情地递出名片，曾怀江却不搭理他，面色堪称冷漠。
崔卓浩只好将目光转向赵知熠。
赵知熠垂眸把玩手机，也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这人亦是通身矜贵，一副非富即贵的样子，绝非自己可以轻易开罪，崔卓浩尴尬的弯着腰，收起名片，赔着笑脸自顾自道：“是这样的，我们最近在做一个新型抗癌药物靶点研究，不知道是否有幸能跟曾教授......”
“你的项目？”
崔卓浩没有察觉到曾怀江瞬间犀利的眼神，还以为是终于引起大佬的注意，兴奋点头。
“是由你独自发起，从头至尾独立做研究并负责的？”
“是的，曾教授也感兴趣吗？”
曾怀江冷冷一笑，眼神变得深邃，拍拍赵知熠，“诶，小顾那个节目是不是还缺人来的？我看这个小伙子不错，可以来试试。”
崔卓浩指着自己：“我吗？谢谢曾教授，我一定会好好表现的！”
赵知熠挑了挑眉，终于屈尊降贵接过名片，举起来端详片刻，拂了拂崔卓浩的肩头，别有深意，“崔卓浩是吧？期待你的表现。”
崔卓浩高兴坏了，点头如捣蒜，丝毫没有注意到两人眼眸中一闪而逝的深意。
门童将车开过来，赵知熠接过钥匙，驱车离去。
崔卓浩躬下的腰身直到保时捷车屁股消失才直起来，眉飞色舞地转身，和正走出来的沈牧宁撞个正着。
“沈牧宁？你怎么在这儿？”
沈牧宁回头看了眼餐厅招牌，“这上面写了你的名字？”
崔卓浩脸绿了绿，很快又恢复如常，得意地笑起来。
“哼，你少得意，离了江少，我看以后你还怎么在江洲混。瞧，曾教授的名片，他可赏识我了，还邀请我上他的节目，说不定下次你再见到我就是曾教授的得意门徒了，而你，这辈子也就是给有钱人当三的命。”
“曾教授赏识你？”沈牧宁一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难得露出嘲讽的笑意。
崔卓浩只觉受到侮辱，气鼓鼓道：“当然，他对我的项目很感兴趣！”
“你有什么项目？”沈牧宁眯起眼睛，“该不会是从我这里捡走的项目吧？”
“我......”崔卓浩语塞，脸色顿时黑了下来，却又无从反驳。
一直缄默不语的顾宴洲忽然出声，“借过。”
颀长高大的身影从两人中间穿过，拂过一阵清淡好闻的白檀香。
崔卓浩下意识闪避。
面前的男人忽然脚步微顿，往后退了半步，将手上的烟蒂摁灭在他的肩头。
一股淡淡的烧焦味扑鼻而来。
这可是他花了五位数定制的西装！崔卓浩眼睛瞪得溜圆，“你干什么！”
顾宴洲：“哦，抱歉，我还以为这里是垃圾回收处呢。”
崔卓浩脸憋得铁青，胸口剧烈起伏，可对上眼前男人深邃冷冽的眼眸，嗓子眼却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掐住，半句话说不出来。
沈牧宁扔的是垃圾，那捡垃圾的他成什么了？
沈牧宁噗嗤一声，没忍住笑了起来。
顾宴洲深深看了她一眼，“还笑呢？下次就算是不想要的东西也别乱扔，瞧人家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啧，我都忍不住心疼了。”
本来还挺遗憾自己辛辛苦苦做的项目被人半道截走。
被顾宴洲这么一闹，忽然就茅塞顿开了。
研究和项目随时都可以重启，重要的从来都不是项目本身。
即便崔卓浩拿着她吃剩下的饭碗接着啃，又能翻出什么花样来呢？她就等着看笑话好了。
沈牧宁深深看了眼崔卓浩，最终没有再说什么。
二人扬长而去，留下两个鼻孔进气多出气少的崔卓浩。
赵知熠发来短信，自己先送烂醉如泥的曾怀江回酒店了，恰好就在沈牧宁所在的江洲之星，他让顾宴洲送沈牧宁一程。
司机将车开过来，拉开车门。
顾宴洲也坐进后排。
他人高腿长，本来宽敞的车厢内瞬间变得逼仄，呼吸之间尽是他身上清冽好闻的香气。
无声的沉默在车厢内蔓延开来。
沈牧宁率先打破沉默，“刚才，谢谢你。”
顾宴洲睁开眼，道：“比起四年前，沈小姐倒是变得礼貌了许多。”
沈牧宁：“......你能别再提起四年前了吗？”
顾宴洲微微凑近，漂亮的凤眼里浸着几不可察的笑意，“为什么？我倒是觉得沈小姐为爱奋不顾身勇抗强权的风姿很是值得怀念呢。”
沈牧宁深深调整着呼吸，挤出一丝得体的微笑，扭过头面向窗外。
后半程，车里静得连呼吸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顾宴洲瞥了眼身旁女孩气鼓鼓的后脑勺，心情没来由的好起来。
......
崔卓浩拿到车，前往女友下榻的酒店，没想到刚停下车，就看到沈牧宁从前面的劳斯莱斯下来。
他下意识俯身，紧接着便看到赵知熠扶着曾怀江从另一台车下来，几人站在一起，有说有笑，看起来似乎还挺熟悉的？
沈牧宁和曾怀江？
不对，沈牧宁怎么可能认识曾怀江，一定是她新勾搭的金主介绍的。
想起方才餐厅门口的对话，崔卓浩冷汗直流，手都抖了起来，掏出手机拨了通电话出去。
“江少，江洲之星大酒店，沈牧宁正在跟她新勾搭的金主开房呢。”
“......关我什么事？我跟她已经分手了。”
“可沈牧宁好像不是这么想的，沈牧宁说她的新金主可厉害着呢，她说了，她要报复您和夏小姐，尤其是夏小姐，抢了她的男人，她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她真这么说的？”
“千真万确！”
江堰深吸一口气，啪地一声挂断电话。
崔卓浩得逞一笑，沈牧宁，咱们走着瞧。

赵知熠用力按揉眉心，“你能不能跟我解释一下，你跟顾宴洲到底怎么回事？你可别告诉我，你刚从江堰那个火坑里跳出来就跳进顾宴洲这个坑里去了？”
沈牧宁叹息：“你真的想多了。”
赵知熠知晓沈牧宁的性子，她说不是那就一定不是。
她向来是个认死理的人，平时看着冷冷淡淡温柔文静的，其实骨子里犟得很，一旦认准了的事情就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担忧。
赵知熠不放心的叮嘱道：“既然你说不是，那我相信你。不过，你最好是离他远一点，顾宴洲这种人不好把控，他跟江堰不一样。”
沈牧宁：“知道了。”
赵知熠稍稍放下心来，又恢复了那副笑吟吟的样子，拍拍沈牧宁肩膀。
“别怪小舅舅话多，我知道，顾宴洲这张脸确实容易迷惑小姑娘，但是他这种老狐狸你驾驭不了，家世背景嘛，也不太合适，我们家宁宁这么好，当然要最好的才能配得上我们家宁宁。”
江洲顾家后起之秀，虽然如今也登上富豪榜，但跟京都沈家没得比。
他们家宁宁可是连京都太子爷都瞧不上的人，顾宴洲这条老狐狸怎么配得上？
赵知熠摸了摸下巴，面露思索。
看来得尽快把这边的项目赶完，赶紧把人带回京都才行。
沈牧宁只觉得赵知熠实在是想太多了，她就算喜欢上任何一个人，也唯独不会是顾宴洲。
顾宴洲时不时的恶趣味总能让沈牧宁想起自己当年犯的蠢事，她躲还来不及。
看赵知熠还是一副不放心的样子，沈牧宁只好宽慰他道：“放心吧，我对顾宴洲不感兴趣，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赵知熠于是露出笑容。
角落里的暗影一闪而逝，两个人谁也没有注意到。
这时，曾怀江大步流星地迈步而来，问起赵知熠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沈牧宁不想进去单独面对顾宴洲，于是选择站在一旁安静的等候两人聊完。
另一边，海胜实验室的人今天刚拿下一个跟高校企业合作的项目，团队来这边聚餐。
杜晟带着崔卓浩出来抽烟，没想到意外看到许久不见的沈牧宁正跟曾怀江面对面的站在一起。
看样子关系还挺亲密，曾怀江笑眯眯的把手搭在沈牧宁肩头。
沈牧宁没有抗拒，十分乖巧顺从的样子。
崔卓浩一串国粹脱口而出，忙不迭掏出手机，将这一幕迅速拍了下来。
杜晟眯缝起眼睛，“沈牧宁离了江堰彻底放飞自我了？连曾怀江这种老帮菜都不放过。”
崔卓浩啐了一口：“平时装的一副清纯玉女的样子来，私底下说不定给多少人睡过了，真装，早就说过她不是什么好东西，也就江少被蒙在鼓里。”
杜晟：“她不会是为了那个项目的事......”
崔卓浩面露阴狠，转手就把照片发给了江堰：江少，刚才在银方坊碰到了沈牧宁，她正跟华康制药的曾怀江在一块儿呢。
不出五秒，江堰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语气阴沉测测：“她跟曾怀江在一起做什么？”
崔卓浩语调委屈又无奈，“好像她想要加入节目，还说要跟夏小姐打擂台，把属于自己的都夺回来，我劝她还被她威胁要让我退出节目......”
江堰：“就凭她？”
崔卓浩：“我也是这么说的，然后她说......她说......”
“她说什么？”
“她说曾教授很喜欢她，只要她一句话，就连夏青青也照踢不误。我想她应该是因为重大失误被实验室开除之后心生不忿，但没想到她连江少您和夏小姐都不放在眼里，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崔卓浩是吧？你做的很好，放心，有我在，我看谁敢动你！”
江堰当即打电话给闪耀的职场节目组导演张岩。
“实习生的名单已经订好了？都有哪些人，给我看看。”
“这个恐怕不符合规定，在节目正式播出之前，我们得保护素人身份信息，抱歉江总，我不能告诉您。”
“我不为难你，我只有一个条件，如果贵节目组还需要我的投资的话，沈牧宁这个人必须从节目组名单上除名。”
节目还未正式开播，踢走一个不重要的素人，小事一桩。
但张岩没有直接答应，而是给了个审慎的回答。
他记得这姑娘好像是临时被塞进来，直接被分到曾怀江阵营了，想必不一般，还是得先问问情况再做打算。
......
茶过几巡，事情也谈完了。
曾怀江年近花甲，到点嚷嚷着要回去休息，几人只好起身。
这时，顾宴洲的手机响了起来。
不知那头说了些什么，他那双冷幽幽的眸子忽然落到沈牧宁身上。
沈牧宁莫名后背发凉。
顾宴洲意味深长地瞥她一眼，应付了几句便挂断电话。
曾怀江：“怎么了？表情这么凝重。”
顾宴洲似笑非笑地看着沈牧宁，“沈小姐最近是又得罪什么人了？怎么合同才刚签下来就被人踢出局了。”
合同？
赵知熠率先反应过来：“你是说那个综艺节目？怎么回事，谁干的。”
曾怀江摸着下巴沉思：“目前除了顾......除了京都那位顾家太子爷之外，最大资方就是牧宁那个人渣前任了，你说是谁干的？”
可是节目还未正式拍摄之前，素人信息都是完全保密的，就连投资方也是一样，江堰怎么会忽然知道，而且要踢走沈牧宁呢？
赵知熠看向沈牧宁，眼神询问她知不知道什么情况。
沈牧宁摇摇头：“最近我都在家读文献啃论文，没跟什么人来往，更别说是江堰那群人。”
曾怀江眉头紧锁，正要打电话，忽然想到什么，瞥向顾宴洲，“顾总这是打算站旁边看戏呢？要不要给您搬张凳子？”
顾宴洲：“有劳。”
曾怀江嘴角抽搐，真想撕破他这张假面，求人办事还这么大架子呢。
“哼！别怕，丫头，老师护着你，你不上，老师也不上！”
沈牧宁哭笑不得。
这话不作假。
曾怀江看过沈牧宁的H033项目的相关报告和数据，她做的很不错，如果能够继续研究下去的，一定会有突破性的贡献进展。
很有她当年半途而废的那个项目的风采，他知道，这小丫头虽然被爱情迷昏了头，走了一条错误的道路，但并没有忘本。
如果沈牧宁被迫半路下车，那这个节目，他也没有参加的必要了。
赵知熠看了看顾宴洲，又看了看曾怀江，笑嘻嘻地跟着闹腾，“哦，你们不上，那我也不上了。”
沈牧宁：“你凑什么热闹？”
赵知熠搂住她的肩，“好了不说这些糟心事，送你回家，好好睡一觉，大不了明天咱们就回京都！”
沈牧宁被带着往外走。
冥冥之中像是有种感应，她下意识回头看。
顾宴洲单腿曲起，手中把玩着一枚银质打火机，面色阴郁，眸色晦暗不明，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眼神，竟叫她不敢直视。
沈牧宁慌乱收回视线，加快离开的脚步。
......
“崔卓浩？海胜现在的支柱人物，很有才，做过几个不错的项目，好像还捏着一个专利来着，有所耳闻。”
“嗯，到时候节目上你可以帮他多带点正向的言论走向，海胜那边也会协助你，他跟我们江氏有合作，你放心，他会全权配合。”
对这种能力卓绝的人，夏青青还算有好感，况且是对自己前途有利的，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江堰捋着她丝滑的长发，面露微笑：“沈牧宁真是阴魂不散，居然异想天开靠区区一个曾怀江就能手眼通天，真是可笑。”
夏青青眉头紧锁。
还以为那天的话已经够明确了，没想到沈牧宁居然还念着江堰，甚至还用这种下作的手段雌竞。
丢人。
夏青青不做评价，反正有江堰在前面冲锋陷阵，她只要顾好自己的路一步步走好就行了。
“谢谢你。”虽然不喜江堰一些过分亲近的动作，但就算是条狗，偶尔也得顺顺毛，“有你在我很放心。”
江堰寸寸逼近，暧昧的气息在狭窄的空间里铺散开来，“青青，你放心，有我在，谁都不能欺负你......”
正当他要吻上去的时候，手机铃声催命符一般剧烈的响了起来。
夏青青推开他，“你先接电话，是张导来电。”
江堰烦躁地深吸口气，只好选择接通，“有事？”
张岩：“江总，你看你明天上午有时间就尽快过来把解约合同签一下吧，鉴于是你主动撤资，那么按照合同规定，你这种行为属于违约范畴，违约金30%。”
江堰怀疑自己听错了：“你是不是打错电话了？这些话难道不是应该跟沈牧宁说？”
张岩：“没错，江堰，江总，对了，我得提醒你一下，如果你主动撤资的话，不仅要付违约金，还有你塞进节目组的那位夏小姐也得一起离开，违约金800万，你看是一起还是？”
啪的一声，江堰面色铁青的挂断电话。

江堰接过来看了一眼，发出一声嗤笑。
用烟蒂点燃那张检查单，当着沈牧宁的面扔进垃圾桶。
“苦肉计演够了吗？真是长本事了，连癌症都编的出来，你要死就去死，别来我面前碍眼。”
那是沈牧宁上周去检查的。
乳腺癌第二期，4.5厘米。
在他口中成了演戏、为了博取他的关注编造的谎言。
“你放心，我死之前，我们的事会两清。”
沈牧宁转身欲走。
忽然，漫天钞票从头顶洒下。
“江大校花？啧，多响亮的名号啊，让老子玩一次，这三十万我帮你还了，怎么样？卖谁不是卖啊。”
说话的人飞机头、瘦高个，名叫张辉，江堰的酒肉朋友。
张辉往沈牧宁身上又拍了一沓现金，“把衣服脱了。”
江堰下意识捂住夏青青眼睛，踹了飞机头一脚。
“你们要搞出去搞，别脏了我们眼睛。”
那一瞬间沈牧宁从头凉到脚，血液凝固。
身体不自觉发起抖来。
“得嘞！”
张辉抓起沈牧宁纤细的手臂直接把人拖了出去。
男女力量悬殊，沈牧宁像只无力的小鸡仔一样被拽出去。
外面场地大，乐声鼓点密集，没人注意到这一幕。
张辉把沈牧宁丢在沙发上，手直往沈牧宁胸口摸。
沈牧宁侧身躲开他的触碰，反手一巴掌甩在他脸上。
“靠！”
当着这么多双眼睛，被一个女人甩了耳光，张辉面子挂不住。
他唾骂一声，抓住沈牧宁头发重重按在坐垫上，直接扒她的衣服。
沈牧宁挣脱不开，趁张辉不注意，手悄无声息摸向了包里的水果刀。
那双向来清冷淡然的眼睛里，弥漫出一片血色来。
“贱人，看老子今天不弄死你，竟敢......草！谁啊？！”
啪嗒一声脆响，玻璃杯应声破碎。
在张辉的脑袋上开了花。
包厢内看戏的一众人等齐齐循声望去——
只见二楼栏杆上靠着个男人，宽肩，长腿，黑衬衫下束收进窄瘦的腰身里，敞开两颗扣子，整个人透着一股慵懒劲儿，虽看不清面容，但扑面而来一股贵气感。
迎着众人好奇的目光，男人嘴角抹开一缕笑。
“抱歉，手滑。”
嘴上说着抱歉，但脸上半分歉意也无，举手投足显出一股子高高在上的味道。
话落，他直起身，明亮的灯光下，男人的面容显露出来。
年轻、俊美，眉眼生得极为好看，潋滟多情，嘴角自带三分笑，一副薄情渣男相。
四周响起一片吸气声。
“你他妈谁啊？故意往老子头上砸是吧？草！”
张辉撸起袖子要冲上去干架，楼梯上下来两个人高马大的保镖往那儿一杵，凶相毕露。
张辉瞬间怂了。
随后酒吧的安保人员悉数到场，以他搅乱酒吧经营为由请他出去。
包厢门没关。
江堰听到动静走了出来。
“这是我朋友，喝了点儿酒闹着玩而已，不至于上纲上线吧。你们老板呢？”
保安：“抱歉江少，这就是我们老板的意思。”
张辉嚷嚷着被“请”了出去。
江堰的脸色一寸寸冷却，眼帘轻抬，看向楼上正在看戏的那位。
四目相对，对方轻轻挑眉，手里不知何时又拿了杯酒。
对他轻轻一举杯，随后水平倒在地上。
似有若无的挑衅。
江堰暗自攥紧拳头。
“靠，真当这里没人了是吧！”
“堰哥，要不要叫人？”
江堰摇摇头，“别冲动。”
夜潮是京都人开的，饶是他江堰在江洲再如何横行霸道，也不会轻易得罪京都势力。
眼前的男人年轻得过了头，应该不是夜潮的老板，但能在二楼的私密包厢，必定不是一般人。
保安走向沈牧宁，“这位小姐，需要帮助吗？”
沈牧宁摇摇头，披好衣服起身的时候，似有所感，抬起头朝二楼的方向望去。
男人还没走，正端着杯酒，迎着橘黄色的头灯轻轻晃动。
琥珀色的光线几经变化，打在他英挺的山根处，使得那道目光更加明暗交错，难以辨清。
视线交错。
四年不见，顾宴洲还是那副样子。
仿佛对一切都尽在掌控，游刃有余，透着一股久居高位的上位者气场，仿佛所有人都该在他面前俯首称臣。
想起那些不愉快的过往，沈牧宁垂下眼帘，收回了视线，收拾东西起身离开。
经过江堰身侧，他压低声音警告：“一哭二闹三上吊，沈牧宁你最好是真的要死了，不然下一次就不是跪着道歉这么简单了。”
沈牧宁头也不回，仿佛没听见一样，快步离去。
“堰哥，要不要拦？”
江堰摆摆手，“不用，让她走，用不了多久，她自然会乖乖跪下道歉。”
呵，装的倒是挺有骨气？
可真有骨气，今天就不该不请自来。
江堰点了根烟，视线扫过二楼早已空无一人的走廊。
“刚那人谁啊？这么狂。”
“没见过，不过好像听见有人喊他顾总？”
“顾？哪个顾？”
“还能是哪个顾啊，顾长海家前阵子回国那个，据说白手起家，短短两年时间把JC敲钟上市，国内福布斯富豪榜前五，妥妥的科技新贵，可不是一般的富豪公子哥能比的。”
江洲顾家，也算是顶有实力的老牌豪门了，但跟江家比还是差点儿意思。
闻言，江堰发出一声冷冷的嗤笑声。
夏青青视线凉凉的落在他身上，“怎么，心疼了？”
江堰连忙搂住她，“怎么会，她就是个免费送上门的便宜货，倒贴我都不要。”
夏青青冷哼，从他手里拿走香烟咬在唇边。
“你的烂摊子要是还处理不好，就别来找我了。”起身离开。
夏青青一走，众人面面相觑。
“堰哥，嫂子是不是因为网上那些生气了？”
江堰眸光落在夏青青离开的方向，眼睛微微眯起，透着一股不悦。
“沈牧宁不是会玩舆论么？那就让她看看，什么叫水能载舟，亦能覆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