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看向我。
大概是察觉到我莫名低落的情绪。
安抚似地，把我抱在怀里，轻轻拍了拍。
抬起脸时，我看见他眼底飞快划过的一点心疼和犹豫。
我很快就知道了他在心疼什么。
从治疗室出来时，他少见地没有表现出低落的情绪。
而是对我比着手语，唇边带着笑意。
有些兴奋的模样。
说的是，医生告诉他，他恢复得不错。
治疗是有作用的。
说不定什么时候，他就能真正好起来了。
过去的两年里，我都无比期待这一天的来临。
可医院的喧闹里，我看着眼前朝我比着手语的江浔。
不知怎的，就红了眼睛，泪如雨下。
被泪水模糊的视线里，江浔停下了动作，有些无措地把我抱在怀里。
低头用温热的唇，急切地吻去我滚落的眼泪。
他的焦急和心疼都不似作假。
直到我的眼泪终于止住。
江浔连忙拿出纸巾，耐心地替我一点点擦去泪痕。
可我看着他那双漂亮的眼睛。
也看着里面映出的那个，止不住眼泪的我。
发丝被泪水打湿，黏在脸上。
狼狈得不像话。
“江浔。”我声音闷闷地问他，“我现在是不是很丑啊？”
问句刚出口，他替我擦眼泪的动作一滞。
下一秒，江浔就偏过头去。
无声无息地红了眼睛。
眼前的场景和他的表情都有些熟悉。
和两年前，我跟他的第一面，在脑海里重合到一起。
可那次他说的是假话。
这一次……
本来他的哑巴就是装的，又哪来的治好一说？
我看着他红红的眼睛，鬼使神差地问：“等你好了，我们就结婚，好不好？”
过去的两年里，说到这个话题，江浔总是推脱。
比着手语，告诉我，他是个哑巴，和我在一起，也只能拖累我。
听到我的话。
江浔微微一怔。
习惯性地跟我比着手语。
说的还是，我是个哑巴，不能太自私，拖累你一辈子。
我想说点什么，可嗓子像被堵住。
开口时，只剩下一句：“江浔，你知道的，我不在意这个。”
或许是我脸上的眼泪还没干。
或许是那一刻，我的眼神里有太多委屈
沉默着，用那双漂亮的眼睛看着我。
眼神里写满了脆弱和祈求。
桌对面，男人的手机响了一下。
我听到他试探的语气：“是大小姐的消息。”
“在跟我打听，你的求婚准备得怎么样了。”
“江浔，你听哥一句劝，你和大小姐才是门当户对的。”
“外面的女人，拿钱打发了就好，也算补偿她了。”
“实在舍不得的话，把她养起来，当个情人得了。”
轻描淡写的语气，我却止不住地想起，两年里我总惦记着存钱给他治病。
所以总是舍不得在自己身上花钱。
可给江浔买东西时，我都是什么好就买什么。
只是为了他收到时，笑着看向我的，满是惊喜的眼神。
原来，到头来，在他们眼里，我只是个花钱就能打发的，外面的女人。
眼前，男人从桌边站起来。
定制的灰色大衣衬得他肩宽腿长，气质矜贵。
昏暗的灯光下，那张熟悉的脸神情冷淡。
“放心吧，我知道轻重。”他说。
“至于她……”江浔清冷的声音停顿了几秒，“我会处理好的。”
我坐在空调打得温暖的咖啡厅里。
却止不住地浑身发冷。
原来，人在特别难过的时候。
是真的会失去思考的能力。
连带着视线也变成一片模糊的空白。
耳边传来他打电话的声音。
“令宜？”我听见他温和的语气，“demo出问题了？”
“别急，我现在过来给你看看。”
店门被推开，那件灰色大衣消失在视线里。
眼前，手机的屏幕亮起。
是江浔的消息。
我还要再加会儿班，晚点就回来
想吃什么夜宵？我给你带
上次的开心果蛋糕，好不好？
在一起的两年里，江浔晚归时，都会给我带些甜品。
口味不同的蛋糕，或是用料上好的点心。
味道都胜过市面上的大部分甜品店。
那时我吃得兴起，还问过他，这些东西都是在哪里买的，这么好吃，应该需要排队吧？
江浔神色如常，眼底满是宠溺地对我打手语，告诉我这是咖啡店没卖完的甜品。
他下班晚，老板让他带回来吃的。
可他刚刚走出咖啡厅时
。
江浔竟然没跟我争执。
隔着朦胧的泪眼，我看见他点了点头。
“等我好起来。”江浔比着手语安慰我，“我们就结婚。”
哪怕这句话在一个月之前听到，也足够让我欣喜若狂。
可现在，我甚至不知道。
答应我结婚的，到底是眼前这个，我谈了两年恋爱的男友江浔。
还是，大名鼎鼎的天才作曲家，泊舟？

天才作曲家江浔为了灵感。
装作哑巴接近我，和我恋爱两年。
直到他为青梅写完新歌。
他的兄弟感叹：“大小姐要的歌你居然真的都写完了，打算什么时候娶她？”
我第一次听到他清冷的嗓音。
“说好的，等这首歌发布，我就会向她求婚。”
新歌发布那天，我定了一张机票，不告而别。
江浔却临时缺席了那场盛大的求婚。
那天的热搜第一，是江浔首次露面。
在一间空荡荡的出租屋里，无声泪流，整整一夜。
1.
从客户的公司里出来时，天色刚好变暗。
我拿出手机，低头给江浔发了条消息。
“下班了吗？”我问，“我来接你回家吧。”
放下手机时，身后的旋转门里，走出一群男人。
我白天百般努力，低头赔笑，才谈成新项目的甲方老总也在其中。
他们都簇拥着中间的男人，一边观察着他的脸色，一边说着什么。
男人穿着灰色大衣，矜贵清冷，一言不发。
只是冷淡地听着身边人奉承讨好的话语。
距离太远，他的眉眼隐在冬夜的薄雾里，看不分明。
却莫名有些像江浔的模样。
直到他坐进路边的迈巴赫里。
那位甲方老总才走过来跟我打招呼：“叶小姐，还没走呢？”
“准备去接个人。”我笑着回答，“在等他回我消息。”
“对了，刚刚您送的那位是？”我示意了一下那辆迈巴赫的方向，“看着有点眼熟，见过？”
“你说泊舟老师？”那位老总有些讶异，“他一向不爱露面，我今天也是第一次见。”
“这不是姜大小姐那部电影的主题曲要发布了么，他才肯过来替我们把把关。”
“不然谁还请得动他？”
泊舟是圈内有名的天才作曲家。
从成名曲开始，就和姜家那位大小姐绑定在了一起。
传言里，两人青梅竹马，泊舟最好的作品也都给了她的专辑。
在咖啡厅打工的哑巴男友，和年少成名的泊舟，怎么可能是一个人？
手机震动，是江浔的消息。
下班时间太晚，我自己回来就好
不用担心我，今天没有很累
是他一向体贴的语气。
在一起的
两手空空。
哪有半点甜品的影子？
3.
手机震动，跳出老板的消息。
回复的是那条我说项目谈成的信息。
这次的甲方格外难缠，合同磨了两个月，总算定了下来。
老板大喜过望，当场宣布让我们整个组都去庆功。
今晚一切消费，都由他买单。
整个组的同事都在欢呼，我也不好不去。
低头回了消息，我就开车去了庆功的酒吧。
满桌的酒瓶晃得我眼花。
一杯接一杯的酒喝下去，近乎灼烧的辣味从舌尖滚落。
像是能烧尽心里的寒意。
喝到半醉时，我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屏幕上显示的是江浔的名字。
我没接电话，也没挂断，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手机。
电话自动断掉时，江浔的消息也跟着跳出来。
小宝，怎么还没回家？
加班了？要我去接你吗？
是我熟悉的亲密语气。
手机上方突然跳出一条新闻提醒。
写的是，姜令宜那首万众期待的，泊舟写成的新单曲。
将在十天后上线。
所以，江浔也会在十天后，向她求婚。
我鼻子一酸，眼泪顺着脸颊滚落，混着酒液的苦涩，滑进嘴边。
模糊的视线里，手机的屏幕忽明忽暗。
不停响起的铃声吵得我心烦意乱。
耳边似乎传来同事关心的声音。
是我招来带了几个月的实习生。
年纪不大，胜在做事周全细心。
大概是看我醉了，他替我接起江浔打来的电话，报了酒吧的名字。
把桌上叫的酒喝完时。
实习生不动声色地拦下了我叫酒的动作，替我叫了杯果汁。
我太久没喝过这么多酒，醉得厉害。
那杯新鲜的橙汁装得太满，我手上一滑，半杯都倒在了身上。
“小叶姐！”实习生一惊，赶紧扶住我的手臂。
下一秒，我眼前却多了一道人影。
“你是？”实习生迟疑着问。
视线里的那件衣服有些眼熟，像是我给江浔买的黑色外套。
我后知后觉地抬起眼。
江浔冷着脸，吃醋的情绪如有实质，手语打得飞快。
我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不是赶去给姜令宜盯着新歌了么？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