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你疯了？”虞薇歌的声音在发抖，“晏明已经残废了，他那么爱自己的一个人，你还让他截肢，是想要他死吗！”
“薇歌，我知道你喜欢晏明，可你别忘了，五年前那场大火，是谁把我们救出火灾的。要不是简星拼死相救，我和你，早就死了！”
傅晏明在废墟中瞪大眼睛。
五年前那场大火，明明是他拼死把她们拖出来的！
可她们，竟错认成了叶简星？
所以……这就是她们偏爱叶简星的原因？！
最后，两人几相争论，最后终于达成一致。
“先救简星！”
傅晏明在黑暗中睁着眼睛，看着搜救队的灯光一点点远去。
她们抱着叶简星离开的背影那么匆忙，连回头看一眼废墟的时间都没有。
余震来临时，天花板轰然砸下，他最后的意识，也随之彻底湮灭。
傅晏明在剧痛中睁开眼时，天花板上的白炽灯刺得他流泪。
他下意识去摸自己的腿——
还好，还在。
“再晚半小时，这双腿就保不住了。”护士一边换药一边说，“傅先生，还好您命大。”
傅晏明盯着雪白的天花板，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命大？他宁愿自己死在那场地震里。
病房门被猛地推开，傅向晚和虞薇歌风尘仆仆地冲进来，脸上写满“担忧”。
“晏明！”傅向晚一把抓住他的手，“当时太混乱了，我们没看见你……”
虞薇歌单膝跪在床边，小心翼翼地抚摸他打着石膏的腿：“晏明，对不起，下次我绝对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视线。”
傅晏明缓缓抽回手，眼神空洞得像一潭死水。
他不想听这些拙劣的谎言，一个字都不想。
“晏明？”虞薇歌终于察觉到不对劲，声音开始发抖，“你说句话好不好？”
沉默。
整整三天，傅晏明像个精致的木偶，不哭不笑不说话。
傅向晚终于慌了，强行带他去做全身检查。
“身体指标基本正常。”医生推了推眼镜，“建议去心理科看看。”
心理诊疗室的门关上后，傅向晚烦躁道：“有这么严重吗，居然还要到心理科来！”
“傅小姐。”医生拿着诊断书走出来，脸色凝重，“患者有严重抑郁症，伴有自杀倾向。”
“什么？”傅向晚像被雷劈中，“这点小事，怎么就患上抑郁症了！”
虞薇歌一拳砸在墙上，指关节渗出血丝：“小事？害得他残废，再也无法做自己喜欢的事业，终生挂着尿袋，你觉得这是小事？好好一个人，被我们活生生逼成了这样……”
她红着眼睛揪住傅向晚的衣领，“傅向晚，晏明是我喜欢了半辈子的男人！上次是我最后一次听你的话，哪怕简星救了我，我对他的恩情也还完了，以后我绝不会再听你的伤害晏明！”
“他是我亲弟弟！”傅向晚怒吼，“难道我想这样对他？不都是为了简星！”
她颓然松手，“好了好了，反正简星冠军也拿到了，他也不会挡简星的路了，以后我们就对他好一点。”

第二章
那头的人很是欣喜，表示过一阵子就会来接他。他答应后，默默挂断电话，装作什么也没听见的回到了病房。
接下来的日子，虞薇歌和傅向晚对他千好万好，直到出院。这天，虞薇歌单膝跪地，小心翼翼地帮他穿上棉袜，修长的手指避开他腿上的伤口，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
“疼吗？”她抬头，深邃的眼眸里盛满心疼。
傅晏明木然地摇头。
“出院手续办好了。”傅向晚推门而入，手里拎着崭新的外套，“外面风大，晏明，多穿点。”她俯身为他披上外套时，傅晏明闻到了熟悉的橘子味道。
那是他十八岁生日时送给姐姐的礼物，胃里突然翻涌起一阵恶心，他死死咬住下唇才没当场吐出来。
轮椅碾过医院大厅光洁的地面，傅晏明能感觉到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
尿袋挂在轮椅侧面，随着移动发出细微的声响。
一个路人好奇地多看了两眼，傅向晚立刻冷下脸：“看什么看？”
虞薇歌温热的手掌覆上他的眼睛：“别怕。”
她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我们会保护好你。”
傅晏明浑身发抖，不知是愤怒还是悲哀。
若不是亲耳所闻，他怎么敢相信这样呵护他的两个人，会是亲手将他推入地狱的恶魔？
“晏明，你在这里等一会儿，”虞薇歌将他推到门口遮阳处，“我们去开车过来。”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傅晏明突然转动轮椅。
他宁可爬着离开，也不要再接受她们虚伪的关怀。
轮椅刚拐过医院转角，熟悉的声音就从停车场的角落传来。
“晏明的丑闻都放出去了吗？”傅向晚的声音冰冷刺骨。
“嗯。”虞薇歌的应答有些迟疑，“但晏明情况已经很糟了，我们真的还有必要虚构这种丑闻来羞辱他吗？”
“当然有必要！”傅向晚厉声道，“只有让他在书法界彻底身败名裂，才能确保他永远不会成为简星的威胁！”
轮椅猛地撞上墙壁，傅晏明捂住嘴，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
她们不仅要毁了他的人生，还要玷污他的名誉？他发疯似的转动轮椅想要逃离，却一头撞进了医院门口的记者堆里。
“傅先生！听说您是因为和多个女人保持暧昧关系才导致残疾？”
“能解释下您和那些女人的关系吗？”
“身为曾经气质脱尘的书法家却如此放荡，您觉得羞耻吗？”
而这时，一群疯狂的粉丝也突然冲出来，挤进人群中，一边殴打着他一边辱骂着。
“傅晏明，我真是瞎了眼才会喜欢上你，你真他妈恶心！”
“傅晏明，我要撕烂你这张脸。”
不知是谁先起的哄，无数只手开始疯狂地撕扯着他的衣服，抽打他的脸颊。
“不……不……不要碰我！”傅晏明一脸惊恐，边尖叫边推搡着那些肮脏的手，但终究没用。
“嘶啦！”随着一声衣服破裂的声音，傅晏明暴露在视野之下。。
布满浑身狰狞可怖的伤口就这样暴露在众人面前。
巨大的羞耻笼罩全身，他呼吸发紧，痛苦地喘不上气。
“呕，太恶心了，居然还挂着尿袋！”
“妈呀，快点拍下发到网上去，让广大网友看看，大家心中的新一代的文艺男神私下有多肮脏！”
一刹那的寂静后，嫌弃声和鄙夷声此起彼伏，像是一个个响亮的耳光打得他耳朵嗡嗡作响。傅晏明什么也听不到了，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脸颊落了下来，咸咸的泪水沾在那些伤口上后泛起如蚂蚁一般撕咬的疼痛。
“滚开！都滚开！”虞薇歌的声音突然炸响。
她冲进人群，一把将他护在怀里，傅向晚则粗暴地推开记者，脸色阴沉得可怕。
“保镖，保镖，死哪里去了！”她们配合得那样好，好到让傅晏明都挑不出错处。可只有他知道，这出戏，本就是她们亲手安排。
她们想让他彻底被钉在滥交的耻辱柱上，名声尽毁，从今以后像那阴沟里的老鼠，永远都见不得光。
而她们捧在手心里的叶简星，将站在最耀眼的舞台，享受着世人的追捧和喜爱。很显然，她们做到了！

第三章
回到傅家别墅时，叶简星正站在门口。
他穿着傅晏明最喜欢的淡蓝色卫衣，头发梳成傅晏明曾经标志性的狼尾。
“哥哥！”他小跑过来，脸上写满虚假的关切，“对不起，比赛太忙了现在才来看你。”
傅向晚和虞薇歌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比赛结果怎么样？”
叶简星大步走向客厅，捧出一座金光闪闪的奖杯：“第一名！评委说我的书法作品堪称完美！”
傅晏明死死盯着那座本该属于他的奖杯，左手的幻痛突然发作，他想起自己最后一次站在比赛上的样子，聚光灯下，他提着毛笔肆意挥洒。
可如今，拜自己的亲姐姐和未婚妻所赐，他连站起来，都已是奢望。
三人围着奖杯说说笑笑，完全忘了轮椅上还坐着个活人。
傅晏明自己推着轮椅往电梯楼走去，叶简星立刻追上来搀扶：“我帮哥哥......”
出了电梯后，到了三楼，叶简星突然凑到他耳边：“哥哥，你好恶心啊，还挂着尿袋，你说，以后薇歌姐碰你的时候，会不会闻到尿骚味啊？”
傅晏明脸色一白，还未开口，叶简星忽然大叫一声 “哥哥不要”，而后整个身子都朝后仰去，滚下楼梯。
“简星！”
“怎么回事？！”
傅向晚和虞薇歌冲过来时，叶简星正蜷缩在地上啜泣：“姐，薇歌姐，不怪哥哥……他只是太难过……说凭什么他的手脚废了，我却还能正常生活……”
“傅晏明！你疯了吗？”傅向晚一把拽住轮椅扶手，力道大得让金属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
她俯身逼近，那双总是温柔注视他的眼睛此刻燃烧着怒火：“你知不知道对于一个简星来说，双腿意味着什么！”
傅晏明仰头看着自己的亲姐姐，忽然笑了。
笑意未达眼底，反而让苍白的脸色更显惨淡。
“原来姐姐也知道啊。”他轻声说，手指无意识地抚过毫无知觉的双腿，“知道腿对舞者有多重要。”
虞薇歌站在一旁，修长的手指紧握成拳。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在看到叶简星红肿的脚踝时闭紧了唇。
“道歉。”傅向晚的声音冷得像冰，“立刻给简星道歉。”
轮椅上的男孩挺直了脊背，像他曾经在舞台上做过的千百次那样：“我凭什么道歉，他自己摔的。”
空气瞬间凝固。
叶简星突然抽泣一声，一瘸一拐地走上前：“算了向晚姐……姐姐心情不好，我能理解……”
“简星！”傅向晚心疼地扶住他，“你就是太懂事了。”
傅晏明转动轮椅，金属轮毂碾过大理石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他不想再看这场闹剧，更不想再看叶简星眼中那抹得意的光芒。
夜深了。
傅晏明靠在床头，望着窗外惨白的月光。
房门被轻轻推开，虞薇歌端着一杯牛奶走了进来。
“晏明，喝点牛奶，助眠。”她将杯子放在床头，语气温柔，“乖，一定要喝完。”
房门关上的瞬间，傅晏明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他端起牛奶，毫不犹豫地倒进了盆栽里。
午夜时分，一阵窸窣声将他从浅眠中惊醒。
他眯着眼，看见一个黑影站在床边。
“晏明？”虞薇歌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傅晏明屏住呼吸，身体僵硬得像具尸体。
确认他没有反应后，一双大手突然粗暴地将他拽起，麻袋当头罩下！
“唔！”他本能地挣扎，却被狠狠摔在地上。
脊椎撞击地面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却死死咬住嘴唇不发出声音。
“向晚，会不会做得太过了？”虞薇歌的声音在颤抖，“晏明的腿都已经这样了，你还要我给他下安眠药，绑了他来这里为简星撑腰。”
“心疼了？”傅向晚的冷笑像刀子一样扎进傅晏明心里，“他推简星的时候可没手软，反正他手和腿没知觉，打几棍子就当给他个教训。”
粗糙的麻袋摩擦着皮肤，傅晏明死死攥紧拳头。
她们说对了，他的腿确实感觉不到疼，但心脏却像被人生生撕成两半。
“动手。”傅向晚冰冷地下令。
第一棍落下时，傅晏明听见自己腿骨发出沉闷的响声。
第二棍、第三棍……他像个破旧的布娃娃一样被翻来覆去地击打。
“呃……”一声痛呼终究没忍住，从他紧咬的牙关中溢出。
棍棒声戛然而止。
“谁？！”傅向晚的声音陡然拔高。
下一秒，傅晏明感觉到有人颤抖着抓住麻袋边缘，将它缓缓掀开……

第七章
“算了。”叶简星突然出声，他抹着眼泪从虞薇歌怀里抬起头，声音还带着哽咽，“好在你们来得及时，我也没受什么伤。”
他怯生生地看向轮椅上的傅晏明，又像受惊的小鹿般抱着虞薇歌的胳膊：“但是今天真的吓到我了，哥哥做出这样的事，还是要稍加惩戒的，不然以后再犯怎么办……”
傅向晚眉头紧锁，虞薇歌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傅晏明轮椅的扶手。
“我听说……”叶简星的声音越来越轻，却字字清晰，“哥哥有深海恐惧症，正好我们家有艘游轮，不如把他放在游轮上，在海上飘三天吧。”
“这……”虞薇歌下意识看向傅晏明。
“会不会太……”傅向晚的话还没说完，叶简星的眼泪就再次涌了出来。
“我就知道！”他后退两步，眼眶一红，“在你们心里，永远都是哥哥更重要！”
他转身就要跑开，“算我多管闲事！”
“简星！”傅向晚一把拉住他，犹豫地看向虞薇歌，“就……三天而已，应该没事吧？”
虞薇歌看着傅晏明毫无血色的脸，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游轮的甲板上，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
傅向晚亲自将轮椅固定在船舱内，还细心地为他盖了条毯子。
“三天后我们来接你。”她蹲下身，试图对上傅晏明的视线，可他的目光始终落在远处的海平面上。
虞薇歌单膝跪地，握住他冰凉的手：“晏明，你乖一点……只要三天，我就来接你了，而且你只要进了游轮里，不看大海，就没那么害怕了，这个惩罚，已经算轻了。”
“你接不到我了。”傅晏明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今天的天气，“叶简星不会让我活着离开这艘游轮。”
“你胡说什么！”傅向晚猛地站起身。
虞薇歌的手紧了紧：“晏明，别这样……”
见她们全都不信，傅晏明索性转过头，“你们爱信不信。”
虞薇歌的神情突然僵住。
“走吧。”傅向晚拽了拽她，“让他冷静一下。”
两人走下舷梯时，傅晏明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他看着屏幕上那个陌生号码，轻轻按下接听键。
“傅先生，我们已经到了。”电话那头的声音冷静而专业，“请提供您现在的坐标。”
傅晏明报出游轮的位置，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而后，他缓缓抬眸，看向远方。
虞薇歌，傅向晚，再也不见了。
不远处，虞薇歌和傅向晚一左一右陪着叶简星往码头走去。
不知为何，想到傅晏明最后的那个眼神，她们心里总是隐隐不安。
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可还没来得及开口，一声响彻云端的爆炸声便从身后轰然传来。
“砰！”
傅向晚和虞薇歌猛地一僵，满是惊恐地往回望去。
而后，便见到了她们余生都要做噩梦的那一幕。
大海的中央，那艘载着傅晏明的游轮突然爆炸，巨大的爆炸力将整艘游轮轰得四分五裂！
只留下一海面的血水和碎片！

第六章
接下来的日子荒谬得像场闹剧。
傅向晚每天变着花样送礼物，从限量版玩偶到他小时候最爱的定制巧克力；
虞薇歌寸步不离地守着他，连喂药都要亲自试温度。
她们笑得那么温柔，仿佛这些年对叶简星的偏爱从未存在，仿佛对他的那些伤害只是傅晏明的一场噩梦。
但傅晏明只是安静地看着，像在看一场拙劣的表演。
他的心已经死了，死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刻。
现在他只等一个机会，那个能让他重新站起来的医药研究所。
一周后，傅晏明出院了。
傅向晚和虞薇歌像伺候祖宗一样，伺候着他出了院。
将他送进房间后，虞薇歌在他面前蹲了下来，语气温柔：“晏明，这些天做各种检查一定累坏了，你躺在床上好好休息一下，我和向晚去给你买汤圆小丸子，就是你小时候最爱吃的那家，等你醒来，就能吃了。”
他依然没有任何回应。
虞薇歌叹了口气，揉了揉他的头发，转身离去。
而在她们离开不久，房门却再次被推开。
这次进来的，却是叶简星。
“傅晏明。”他唇角泛起一抹冷笑，和他往日营造出的乖巧形象大相径庭，“我真是小看你了。”
傅晏明靠在床头，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我从小就羡慕你。”叶简星的手指抚过梳妆台上的珠宝盒，“豪门大少爷，长得好，有才华，连哭起来都比我好看。”
他突然抓起一大堆饰品狠狠砸向镜子，“凭什么？”
叶简星的表情彻底扭曲：“我抢走你的奖学金，你的留学名额，连你最爱的书法冠军都抢过来了……”
他俯身掐住傅晏明的下巴，“可她们的心里还是有你！”
傅晏明终于抬眼看他：“所以，你要杀了我？”
“那多没意思。”叶简星突然笑了，修长的手指拍了拍他的脸，“我要让你痛不欲生。”
随着他拍手的声响，五六个混混踹门而入。
叶简星跪在地上，双手抱住头，抓乱头发冲出门外：“救命！姐！薇歌姐！”
傅向晚是第一个冲进来的。
她手里的汤圆盒子摔在地上，糯米团子滚了一地。
紧接着虞薇歌也闯了进来，看见这一幕，手里的车钥匙“啪嗒”掉在地上。
“姐，薇歌姐，哥哥的抑郁症都是装的，他看你们都走了，就叫了一群混混打我……”
叶简星扑进她们怀里，肩膀颤抖得像风中落叶，“他说……说要让我变得和他一样……”
“啪！”傅向晚的巴掌落在傅晏明脸上时，他的耳朵嗡嗡作响。
鲜血从嘴角渗出，他却感觉不到疼。
“你疯了？！”傅向晚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居然找这群混混打简星，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
虞薇歌失望的眼神比巴掌更疼：“晏明，简星说的是真的吗，你怎么变成这样，我几乎快要不认识你了。”
傅晏明擦掉嘴角的血，抬头看着她们：“这间房有监控，事情真相究竟是怎样的，你们要看看吗？”
两人同时一怔。